“不敢欺瞒娘娘,襄嫔娘娘的小产与此事确有关联。”青瓷嗫嚅道。
“当真是你对襄嫔做了手脚”顾婉卿厉声质问,见她久久未做回应,终是忍不住责骂道,“糊涂”
“娘娘,不是您想的那样,奴婢知道您的秉性,也因此绝不会为了救您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
顾婉卿的眉峰紧蹙,到底是什么事,会让青瓷如此为难
“皇后娘娘不必为难她了,青瓷护主心切,妾身与她也算殊途同归,是妾身自愿配合她的。”阴影处,禾韵缓缓走来。
仍就是一身红衣,耀眼刺目,妖冶的艳丽更称得她白肌胜雪。
“襄嫔何意”顾婉卿问道。
“皇后娘娘,一直以来,襄嫔娘娘都是佯装对您不敬的,只有这样,才能换取清夕小姐的信任,才能搏得她的好感,也才能得到她意图加害您的消息。”
“襄嫔娘娘的孩子,她早知道会保不住,用这个借口来救娘娘,也是襄嫔娘娘主动提出来的。”见到禾韵出现并告知真相,青瓷顿时有了底气,将一切和盘托出。
顾婉卿就那样看着禾韵,回想着二人之间的关联。
她未入宫多久,她便赴安送亲,一走就是一年有余。归来后,她似乎也并未见过禾韵几面,着实没有什么交情可言。
所以,她根本想不到禾韵为何如此帮她。纵然那个孩子迟早都会失去,可是冒然打掉,对身体损害极大,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禾韵只是笑,对于顾婉卿的困惑,一清二楚。
“妾身曾经是希望离开祁国的,妾身的家在安国,安祁如今交恶,妾身的处境可想而知,所以妾身想尽办法逃离。可是就不在不久前,妾身得到一个消息,于是决定暂时留在这里,娘娘可知为了什么”
“是左煦”顾婉卿回答,目光望向远处,那是她能想到的她与禾韵之间,唯一的牵连。
“是”禾韵断然肯定,“即使不用妾身明说,娘娘也当知道妾身是什么人。妾身留在这里的唯一目的,只是保娘娘平安而已。”
果然,又是他
即使远在祁国,即使明知道她的处境就是一滩浑水,混乱不堪,他仍试图蹚进来,试图拉她上岸。
心口隐隐作痛,顾婉卿捂住,却仍难抵那股痛楚。
“妾身羡慕过娘娘,娘娘身边有那么多倾力守护娘娘的人,而妾身只有自己,无人可依。”禾韵笑着,绕到顾婉卿旁边,眼睛看向远处婆娑的树影,轻声说道。
“后来妾身才知道,一个人种什么样的因,便得什么样的果。娘娘的心地秉性,娘娘的行事作风,值得旁人如此。从娘娘身上,妾身开始相信善有善报的道理。”
“安嫔虽然暴露,可是之前她曾与顾相夫人酝酿了一起更大的祸事,我很抱歉,未能从中套出话,所以提醒娘娘,一定要小心。”
更大的祸事
回到含香殿的顾婉卿一直在想着此事。顾婉卿是顾家的脊梁,如今她们这般对付自己,定然是瞒着父亲的,没有父亲的帮助,她们又能做出什么祸事呢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顾婉卿遭顾家母女暗害落水、险些丧命之事,在朝野之中一时传得沸沸扬扬,百姓纷纷谏言,要求处死恶人,还皇后娘娘一个公道。
事情在一点点发酵,每过一天,便发酵一分,仿佛随时便会波及到顾家身上一般。
终于民怨沸腾,为平息事态,凌亦辰终究下了令。
撤顾清夕安嫔封号,赐全尸
赐顾相与顾相夫人合离,流放顾相夫人至苦寒之地,有生之年不得离开;
顾相因管教不善,连降五级,由一国丞相降至正五品宗人府理事,戴罪立功。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顾婉卿在祁国的名声让顾家得以存活到现在,如今这名声被凌亦辰利用,也让顾家岌岌可危。
顾清夕被执行死刑那一天,正迎来冬季的第一场雪。
顾婉卿在院子里站了许久,看着满天的白色纷纷而下,落在她的脸上、身上,连带着她的体温也逐渐冷却。
身体忽然一暖,顾婉卿转身,便看到青瓷担忧的眼神,“娘娘,清夕小姐今天走,您要不要送她最后一程”
眼前又浮现她愤恨的脸,即便她去送,还能说什么呢
轻轻摇头,“该说的话,早就说完了。我们的姐妹情分,从一开始就是刻意的。我不去了,让她安生上路吧”
“娘娘回屋歇息吧,这天寒地冻的,您的身子也受不住啊。”青瓷又道。
看着银装素裹的世界,顾婉卿轻声道,“再等一等。”
三年前,她被父亲安排入宫,那时她一心想要摆脱这任人摆布的命运,如今经过那么多事,她似乎还留在这圈子里,从未走出去过。
顾家为她上了一道枷锁,她竟也由着他们,将自己困死在里面。
如今,三年了,终究是倦了。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德荣的声音由远及近,声音里甚是慌张。
青瓷忍不住嗔怪,“娘娘经过的大风大浪还少吗你慌什么慢慢说,可是清夕小姐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德荣猛摇头,甚至忘记行礼,只面色惨白地看着顾婉卿,“不知哪里来的传言,说娘娘在安国,与与”
“与什么,你倒是说啊,急死人了”青瓷在一旁催促。
德荣几番张嘴,终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还是顾婉卿道,“有什么话,你直言便是,我不会怪你。你现在说不出口,旁人来了,总有说得出口,到那时,反倒会让我措手不及。”
德荣咬了咬牙,终是下定决心,“现在外面都在传,说娘娘流落安国时,与某个位高权重的安人发生过发生过事情,所以娘娘才能平安回来,虽然明显是谣言,可这谣言已传到宫中,连皇上都知道了。”
德荣说得隐晦,青瓷仍就懵懂,顾婉卿却已反应过来。
“他们是说,我之所以能孤身一人从安回祁,是因为我背着皇上与某个安人发生过苟且之事,这才得其相助吧那有没有人说,我眼下之所以能有如此高的声望,全是靠敌人资助,目的是通敌卖国”
“娘娘如何得知”德荣道。显然,顾婉卿是猜对了。
她在祁国有声望,他就偏偏让她名声扫地,此事若说与凌亦辰没有半点干系,顾婉卿绝不相信。
“皇后娘娘,是清夕小姐她曾说过您会有一场祸事的”想到不久前所发生的事,青瓷忽然道。
或许,是顾清夕和大夫人传出了这个谣言,然而光凭她们两人,并不足以让满朝文武、朝野内外全都知晓,最有可能借这个东风的人,一定是凌亦辰。
“娘娘,我们怎么办”青瓷和德荣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
看见他们面色上的焦急,顾婉卿反倒笑了起来,如释重负一般。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结果已经是最坏的,便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应该说,是我怎么办才对。你们只要与我划清界限,皇上不会为难你们的。”顾婉卿答。
“娘娘说的是什么话,娘娘以为我们都是势利之徒,看到娘娘有难,便避而远之吗”
顾婉卿仍就笑,摸了摸青瓷已经冰凉的脸,当先往殿内走去,“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这三年来,我能一路走过来,靠的不仅仅是运气。所以你们照顾好自己便是,我自有打算。”
事实总是不会如每个人所愿。
对于此番诋毁顾婉卿的言论,朝野上下并不相信,其中包括罗直、江景之及方卓门下的其他学子,他们纷纷上书,控诉连番伤害皇后之人的罪状,要求严查到底,一旦查到幕后主使,定严惩不贷
这些人,都是凌亦辰的亲信,连他们也是如此态度,可见顾婉卿在祁人心中的分量。
顾相做到了,他成功的将顾婉卿捧上神坛。
所以,当夜幕十分,凌亦辰来到含香殿时,明显是压抑着怒气的。董家也好,顾家也好,他被这些权臣压制了太久,翻身夺权便成了他唯一的念想,即使是他的皇后,也不能影响他的地位。
遣散了随侍的宫人,顾婉卿亲自为凌亦辰倒上一杯热茶。摆弄着炭火,任火光映衬着她的脸,忽明忽暗。
一声脆响传来,顾婉卿侧目,便见凌亦辰手中的杯子已掉落在桌子上,杯口及杯底都摔掉了,茶水沿着桌子流得到处都是。
“我去找人收拾一下。”顾婉卿打破沉默,欲出门唤人。
“站住”他声音低沉,向有怒火却无从发泄一般。
喉咙涌动,几番启唇,终是问道,“那个传言是真的吗”
他既然如此坦白的问,顾婉卿并不介意坦诚的回答,三载夫妻,她曾试着坦诚过,可细数起来,坦诚的次数却着实不多。
“妾身以为,皇上当是最清楚的,让这个传言传到如此地步、尽人皆知的,不正是皇上吗妾身佩服皇上的果决,不怕家丑外扬,此番如果不是学子力挺,如果不是朝野不信,恐怕妾身此刻早已被午门斩首了吧”娘娘吉祥
正文117坦诚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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