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尘眸间尽是调侃的笑意,“来看一看,昔日的祁国皇后是如何在安国救死扶伤的。”
顾婉卿好脾气地回应,“让公子见笑了婉卿医术自是不比公子,所以也只敢揽些小灾小病而已。”
“顾姑娘过谦了,不过术业有专攻,出尘自认在医术方面还有些造诣,顾婉卿若不弃,出尘可帮衬一二。”
出尘的医术,在三国中算是响当当的,顾婉卿自是求之不得,干脆应下。
“还有,我来此是告诉你一件事,封念茹和左弘都已回恭王府,虽然封念茹仍为庶民,但恭亲王仍是恭亲王,并视封念茹为珍宝。你务必小心些”
顾婉卿微微点头,轻声道谢。她说过,该来的总归躲不掉。
出了医馆时,展奇正好迎上来。
他四处看了看,见无外人,这才道,“姑娘,您让我们探查的事,眼下已经有眉目了。清远方丈与高大人似乎颇有渊源。”
顾婉卿蹙眉,边走边问,“怎么说”
展奇道,“事情是从信鸽开始的,其中一个信鸽在姑娘离开云隐寺的当晚,就被放出去了,守在外面的弟兄便用网将信鸽抓了下来,发现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五个字,已办妥、勿忧,属下对照过字迹,是清远方丈无误。”
“为不引起注意,属下将字条绑回鸽腿上,将其放飞,属下还特意放出了自己豢养的海东青追寻那鸽子的踪迹,发现那鸽子最终在太傅府停下。”
顾婉卿边走边思索着那五个字,他说已办妥,而事实上,他只对自己办了一件事而已。
让她远离左煦,这的确与高卓的目的不谋而合。
“还有,属下本想去找一些云隐寺修行多年、德高望重的高僧探问清远方丈的底细,结果据说那些僧人还俗的还俗、失踪的失踪,除了清远方丈,没有任何僧人在清远寺的年限高于十五年,而清远方丈也是十五年前坐上方丈之位的,委实奇怪。”
十五年若顾婉卿记得不错,十五年前,也正是左煦的命数传出去的时间。若说是巧合,未免牵强了些。
十五年前的清远已是德高望重,声名远播,所以才能被高卓请进宫中确认一代帝王的命数,可是再以前的他是什么样子,却无人知晓。
“还有什么信息吗”顾婉卿问。
展奇继续道,“我们在就近的农舍里打听了一番,据久居此地的老者说,二十年前,他尚未听过清远名号,后来有一段时间,就突然传出清远大师算命灵验之事,那以后清远大师的名声就传出去了。”
从顾婉卿听到这个“天煞孤星”的命数起,她一直便嗤之以鼻。给一代帝王强加这样的命数,实在居心叵测。
如今看来,这个命数怕是与高卓脱不了干系,若果真是他一手促成此事,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要将此事告知皇上吗”展奇问道,连他也知道这件事会有多大的影响。
顾婉卿转身,“以你对皇上的了解,他与高太傅有多亲近”她记得,左煦曾说他待高卓如师如父,若真如此,恐怕一时还不能告知他此事。
“皇上出巡,可将整个朝廷事务交给高太傅统领,皇上对高太傅的信任是旁人都比不上的。”
左煦大概从未怀疑到高卓身上过。以左煦的城府,顾婉卿不相信左煦完全看不出来,如今他之所以从无怀疑,都是他主观情绪作祟罢了。
所为当局者迷,大体如是。
“若果真如此,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先不要告诉皇上。否则不仅全无影响,反而会打草惊蛇。”
回到宅子时,夕阳未下。
不远处,左煦就那样靠着墙、低着头站在门口,似在想着心事,夕阳照射他刚硬的轮廓、英俊的侧脸,也将他的身影拖得很长很长。
一如既往的孤单落寞,从十五年前开始,就一直是他自己,即使她在这里,于他而言,也是患得患失的。
这也正是他会那般信任高卓的原因吧,如果不是高卓,茫茫天地,他无处可依。
“等了多久怎么不进去”顾婉卿拉了拉他的衣袖。
他抬起头,脸色不太好,紧抿着双唇,像是在生气一样。
左煦惯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能让他动怒的,一定是发生了极大的事,顾婉卿第一个想法便是高卓之事。
“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吗”她试探着问。
左煦抬起头,几乎有些恶狠狠地,“整日来你家取书的小子是谁家中有未出嫁的女子,他却整日过来,如此轻浮,竟不知避嫌吗”
顾婉卿微张着嘴,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他如此动怒,便是因为此事
不禁掩唇轻笑,右手却顺着他的衣袖,握住他的手,温暖依旧。
“你见到他了”顾婉卿问,见他不回应,便笑着解释道,“四姨娘和青城也在这里啊,怎么就说得好像这宅子仅我一人了。“
“再说了,他是安国科举的考生啊,我借他书看,是为了让他考取功名,为天子效力啊,你不奖我也就罢了,怎得反倒生起气来了”她摇了摇左煦的手,颇有撒娇的意味。
顾婉卿是什么样子的人,左煦再清楚不过,她这样一软语撒娇,让左煦所有的不满顿时丢盔弃甲。
左煦摇了摇头,分明是不知该拿顾婉卿如何是好的样子,“我在门口时,正好遇到他,他竟以为我是你的兄长,径自与我攀谈起来,还向我询问你的去处,我如何不气我就那般老”
“如此不会讲话,殿试时定要他好看”
自然是气话,顾婉卿只是笑,“你不会的我顾婉卿倾慕之人,必是胸襟浩瀚、心境澄明之辈,我有这个自信”
既是赞扬,更是表白,让左煦如何不心花怒放
他反握住她的手,忍不住心疼,“外面冷,进去说”
顾婉卿忙拉住他,“稍等,再告诉一件事,再进去不迟”
“何事”
“我去见清远大师的事,你知道的吧”顾婉卿问道。
左煦眼中的神采忽然暗淡下去,“我的命数有多凶险,你也知道了你曾说此事纯属无稽之谈,可这些年发生的一件又一件的事,都在证实这一点。”
“左煦”顾婉卿叫住他,不忍再看他神色间的落寞,“你可知道我是什么命数”
左煦不解地看着顾婉卿。
顾婉卿一字一句道,“天煞孤星不可挡,孤克六亲死爹娘,天乙贵人能解救,修身行善是良方。我的命数,便是天乙贵人,不可多得的神煞。”
“当真”左煦惊喜道。天乙贵人就意味着当面对顾婉卿时,他可再不用顾忌这该死的命数,他可以靠近她,可以迎娶她,可以与她举案齐眉,一生为伴。
顾婉卿重重的点头,“当真”
命数不过是用本不必存在的东西强行的困住自己,而左煦已受困了十五年,是时候该松绑了。
眼下,她只得线索,暂无证据,不能道出清远方丈之事,否则引出高卓,她再查下去便难了。
在左煦面前,顾婉卿想要隐藏得滴水不漏着实有难度,好在他本不疑她,“初春时节,便是我们的大婚之日”
“你不愿入宫,不愿要那虚妄的位置,只想过简单的生活,我不逼你。你尽可生活在宫外,可好”
顾婉卿只是点头,他若高兴,她便由着他。
未来不可预测,有多少凶险也实难预料,唯有珍惜当下,珍惜彼此。
出尘所料不错,在他提醒她后没多久,封念茹便已找到了她的住处,并且拦住了她去医馆的道路。
即便她已不是恭王妃,但她的穿着打扮、她仰头看着顾婉卿的姿态,都透漏出她的傲气一如从前。
此刻,她只身前来,站在顾婉卿的对面,与顾婉卿四目相对。
顾婉卿只是笑,等她说话。
这种时刻,无论叫她“封姑娘”还是“恭王妃”都像是一种讽刺,顾婉卿不愿自己碰了人家的逆鳞,因而便什么也没说。
“你到底还是来了安国”这是封念茹对顾婉卿说的第一句话。
顾婉卿不说话,仍就看着她。
当年为了利用她助自己逃走,自己委实惹她不轻,以她的性子,今日没有带着大队人马直接灭了她已颇为出乎顾婉卿的意料了。
封念茹忽然面露一丝冷笑,“难怪你颇有手腕,可以笼络皇上的心,原来你竟是祁国皇后”
“可是有什么用呢在祁国,你是皇后,在安国,你连庶民都不如。庶民入宫,安人没有异议,祁后入宫,举国非议。”
“以皇上的能力,他可以摆平很多事,可总有些事,是他也摆不平的。你以为我会现在对付你吗那太小儿科了我会默默地看着,看着你如何求而不得,如何身败名裂,看着你如何死无葬身之地”她的表情与其说是凶狠,不如说是阴冷,妖艳的脸上竟生生多了一丝狰狞的意味。
更让顾婉卿觉得诧异的是,她最后一句,似乎话中有话,就好像她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只等结局到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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