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国来得很快,在左煦和顾婉卿尚未抵达胶州时,便已接到金国统帅陈桓叩安的消息。陈桓是安国皇帝陈瑾的胞弟,此战他若得胜,金国内所有蠢蠢欲动的势力便都会悄无声息。
有着高卓的内部策应,金兵长驱直入,轻而易举的便拿下了安国数城,他们的目的性非常明显,以极快的速度占领了由金入安都城的沿途要塞,周边城镇,倒是没有深入。
而左煦与顾婉卿恰恰就在这周边的城镇卢池里悠悠荡荡,若不是每日有官员和出入卢池知府府邸汇报安军情况,顾婉卿险些便以为他们是出来郊游的了。
左煦不急,顾婉卿也不急。左煦与官员议事时,她便坐在一旁看书,不时地抬头看一眼认真的左煦,也觉得人生再无他求。
“这厅里这么乱,你倒是看得下去!”看得入神时,左煦的声音已响在耳畔。
顾婉卿抬起头,才发现所有官员都已离去,她微笑着道,“你又不让我去旁的地方,我只能在这里看些书了,左右心静下来,你们说得我自然也都听不到。”
肩膀温热,却是左煦的手搭了上来,他揉捏着,说起情话倒也不脸红的,“想时时见到你而已。”
“怎么样?坐了这许久,是不是累了?”
顾婉卿便笑,“椅子上面放了软榻呢,何况哪就这般娇弱了?”
想起一事,便问道,“金兵入安,祁国知道了吗?”结盟的事是她办的,她总要知道此事是否办妥了。
左煦手下动作未停,“祁皇来信儿了,说是已知金兵入安,他们的军队也正在离祁,一部分来安国,以期里外夹击、瓮中捉鳖,一部分去了金国,围魏救赵。”
“我在胶州时,改了高卓给沈智的信,将一个月后金国发兵攻城即开门迎敌的事改成了据城不纳三个月,便是高卓发现异样再行通知,也该是金兵入侵两个月的时候,足够祁军来安了。”顾婉卿回答。
“是呢!我的皇后总是最聪明的!”左煦笑着,语气里是满满的**溺。
那笑容让顾婉卿知道,她的这些小动作,左煦是一清二楚的。他想知道的,总归是瞒不过他。
“我入祁国,见到祁君了。”顾婉卿看向左煦,从她归安以来,她一直在等左煦问自己,这么久了,他既不问,她总归是要说的。
左煦便笑得越发温暖起来,“我知道啊。他虽拔了我安插在祁国的眼线,不代表我就不知道他的动向。”
“你就什么都不问我?”
“傻瓜啊!有什么可问的,若发生了什么事,你一定会告诉我,若没有发生,问也没有任何意义,不是吗?”
事情如预料中一样,金兵才攻入胶州的第二个月,胶州知府就已经缴械投降,放金入安,而祁**队由凌亦辰亲自统帅尾随而至,在卢池与左煦成功会师。
而就在此时,安国京师里,高卓拥左弘称帝的消息也忽然传来,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该来的,终归都来了,一个也没有避过去。
凌亦辰率兵入城那天,顾婉卿就站在城墙之上,她看见城下的左煦与凌亦辰握手言欢,她看着他们相携入城,就仿佛祁与安从未有过嫌隙一样。
他们都带着面具,这就是君王的无奈,不同的是,左煦在见到顾婉卿时,会摘下那张面具,而凌亦辰的面具早已与他融为一体。
“皇后娘娘,城墙风大,皇上让您回去呢!”身后的宫人道。
顾婉卿微微一笑,道了声“好”,缓缓往城下走去。她的肚子已经四个月了,如今已颇为显怀,走起路来自然也有些吃力。
下去的时候,左煦与凌亦辰都进到城门里。几人相距不远,顾婉卿自然无处可避。
她也没有想过回避,她行得正,立得稳,没有什么是不敢显露人前的。
在看到顾婉卿的刹那,凌亦辰的脚步分明顿了顿,神色复杂。
顾婉卿点了点头,径自离去。
怀孕四个月,正是妊娠的高峰期,顾婉卿倒是很少发生孕吐,只是身子乏力,也格外嗜睡,便在随侍的搀扶下回到住处,和衣而眠。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梦里,她看见无数的火焰吞噬着左煦,而左煦只是站在火里,任她如何呼唤,都不肯走出来。
她看见他化作一缕青烟,在她面前缓缓消散,她拼命去抓,最后留在手里的,不过是一片虚无。
“顾婉卿,顾婉卿!”熟悉的声音响起,顾婉卿一惊,缓缓睁开眼睛,此时此刻,梦中的心悸仍然清晰无比。
“怎么了?被梦魇着了?不怕不怕,我在这儿呢!”左煦擦着她满是汗水的脸,将她拥进怀里,轻抚她的后背,“我问过太医,太医说有孕的女子大都会做噩梦。”
紊乱的心跳在他的安抚中渐渐平稳,顾婉卿抓着他的手臂,仰头问道,“现在几时了?”
“酉时了,天已经黑了,我让人把晚膳热了,你一定记得吃。”
从顾婉卿有孕起,左煦不管多忙,都会一个时辰叮嘱她吃一次东西,今天却让她自己记着,明显有些不寻常。
联想到眼下的局势,顾婉卿心中已了然,“你要走了?”
兵贵神速,眼下大网已然拉开,是时候该收网了,夜长了,难免梦多。
“是,你留在这里,等事情结束,我会亲自过来接你。”
顾婉卿点了点头,“好,注意安全。”
左煦便这样离开了,带着拥护他的军队,带着祁兵,沿胶州北上。
自此,捷报频传。
胶州夺回,胶州知府沈智因通敌叛国罪被处死,悬挂城门五日,以儆效尤!
祁军进攻金国,夺金十五座城池,消息经左煦传到金军耳中,并加以渲染,金国在安国的军队回援,与安军相遇,被完全打散!
金军集结叛军反攻,左煦正面迎敌,敌军几乎全军覆没。
至此,即便宫中仍有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帝,然,胜负已定。
顾婉卿身子不便,只是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左煦每夺一处城池,顾婉卿便安心地在那里驻扎等待,因而,虽路途遥远,顾婉卿与左煦的距离也不过一城之隔而已。
祁国遵守承诺,再金军被剿灭后,就离了安国。叛军大势已去,眼下只能困守京师,也不过是作困兽之斗而已。
顾婉卿回到京师时,正是盛夏。
彼时,左煦将整个京城围得水泄不通,高卓闭门不纳,左煦也不强攻。他只是断了所有送入宫中的粮米,高卓和左弘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头顶正是艳阳高照,左煦歪着头站在京城门口,许久许久。汗浸湿了他的脸和衣衫,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就那样站着,任是谁都能看清他满身的孤单落寞。
多年以前,在安宫湖边的亭子里,那时,他还顶着“天煞孤星”的命数,他也是这般,一站就是许久。
明明那么重情的人,偏偏是个帝王,好不容易对他的师傅、他的兄弟放下戒心,偏偏他待之以诚的人屡屡伤害他,他该多苦!
顾婉卿慢慢走过去,举起遮阳伞,挡住了照在他身上的毒辣的日头,“左煦,你还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
左煦转身,眼中的冷意慢慢消融,他接过伞,关切道,“你怎么出来了?这样毒辣的日头,晒到你怎么办?”
“腿脚浮肿,太医让我出来走走的。”顾婉卿回答,接着道,“倒是你,明知道太阳大,为何站在这里?”
左煦扶着顾婉卿,视线仍就看着城门的方向。
“他们要与我谈判。”他皱着眉头,不知是嘲讽还是苦笑。“他们背叛我,我将他们困死在这里,我们还能谈什么呢?”
“我站在这里,一直一直在想,我到底做了什么,会让他们这般待我?你向来聪明,也帮我想想。”
无关聪明,旁观者清而已。
有随从安排了两张椅子,将顾婉卿与左煦二人请到阴凉处。顾婉卿由着左煦扶自己坐下,对他道,“恭亲王谋权篡位,我大概能知道缘由。”
“他对恭王妃执念太重,想来当年你为了我放逐了恭王妃寒了他的心,他这才生出执掌大权之念,其中也不乏高卓和恭王妃的挑拨撺掇。毕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总是不如高高在上的。”
“至于高太傅,为何不在十五年前对您下手,而是用十五年的时间布了这样一个死局,只是为了将恭亲王推上皇位,我还不得而知。”
想来,这也就是他们这次谈判的根本所在。
所有的事,到此时,也终归要有一个了结。
高卓和左弘落到如今的地步,本就是他们低估了左煦,也高估了自己。这次谈判之后,所有事都会真相大白了。
“是啊,明日之后,一切都清楚了。”左煦叹道,他长舒一口气,手却更紧地握紧了顾婉卿的手。
“明日你们在哪里交涉?”顾婉卿问道。
“城外的营帐里,两方人马皆不得靠前,左弘、封念茹和高卓都会参加。”
顾婉卿的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再看向左煦时,已是坚定的神色,“我们同你一起?”明日之事,光是想象,已是艰难,她不能让左煦独自承受。
左煦自然清楚顾婉卿的用意,在她的额间落下一个轻吻,左煦道,“好!”
txt下载地址:
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顶部"加入书签"记录本次()的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举世清华谢谢您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