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堂的微风即使再轻微也会卷起洋洋洒洒的尘埃,但微风一时,尘埃却常在,在空中飘舞过后,终究还是要落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OK,没问题吧”
野泽健太离开之后,张子尘依旧是窝在那破旧的沙发之上,甚至连并没有被带紧的房门也懒得去关。
片刻的寂静后,破窝之内顿时声音响起,在另一侧的破衣柜后飘出来一个人影,之所以说飘是因为他的动作真给人一种模糊的感觉,之前分明还在原地,只是两个眨眼之间就闪到了你的跟前。
“嗯,没什么难度”
那蹩脚的中文混杂着些许TS味道,就这样再次飘洒在这破窝之中,难听至极。
“没什么难度吗?”
“行了,你还是算了,本来就很难听,你说起来更难听”
“谁知道阿凉你这天赋是怎么来的”
“看你装逼的时候,我脑中有时候也会浮现类似你这样的想法”
“妈的”
张子尘也试着模仿野泽健太刚才的语气,但在脑中想是一回事,真正说出来的时候,却是另外一回事,虽然都是嘴里说出来的话,但张子尘照着阿凉的模仿差了十万八千里,这种语言上的天赋似乎根本不属于人类可控能力的范畴。
“说实话尘子,我认为你这次的想法很冒险,不,不应该说很冒险,而是十分冒险”
阿凉接下来的面色一正,朗星一样的双眼认真地盯着张子尘,尤其在说到“十分冒险”的时候格外加重了语气。
张子尘知道阿凉几乎从来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可如果一旦连阿凉也抱有这样的态度,那么也就代表着,情况真的糟糕到了一定的地步。。。
“我知道,不过事情总要去做,而且总要有人去做”
“。。。”
从山前大道到石南大碎尸案,从门萨密室,到苏灵出事,竭尽心思的阴谋阳谋万箭齐发,甚至连小薇都不能幸免,被牵扯了进来。所有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阿凉是眼睁睁地看着它们一件一件,如同泰山一样压在了张子尘的身上。虽然说阿凉自己本身也是所有这一切的受害者,同样被卷入了莫名庞杂的旋涡,但相比于处在旋涡之眼的张子尘来说,无疑还是幸运了很多。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阿凉也隐隐有了一丝直觉,所有这一切行进到此,似乎进入了一个莫名的局,或者说到了一个临界的拐点。一边是暴露出来的阴谋线索,另一边是让人不敢再触及分毫的致命之物,而张子尘此刻就站在这个拐点之上。
这是一个人的力量所能抗衡的么?
这是无数次浮现在阿凉心头的想法,甚至他自己都不敢想象,如果身处在暴风眼中的那个人换成了自己。。。那这一切又将如何?
如果把这一切暴露在任何一个人的面前,可能所有人都会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怂恿穿着戏服的猴子继续搏命,但殊不知即便当事者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猴子,那也是一条生命。
“阿凉你不用说什么,我知道”
那双丹凤眼似乎是看穿了阿凉所有的心思,在轻眨了几下之后,张子尘轻描淡写地将其所忧所虑一笔带过。
思想的转瞬有时候是真的厉害到了极致,泰山崩于前的压力也可以在思想的转瞬下而变得轻于鸿毛。
“我觉得还是汇报一下,这样总算还有个。。。”
劝说对方放弃,可能连阿凉自己都接受不了,这种破烂的局就是这样,非让所有的羁绊都不顾一切地飞蛾扑火才算应了那宿命般的归途。
“阿凉你相信直觉吗?”
“嗯?什么”
站在一旁的阿凉被当啷着腿,窝在那里的张子尘弄得一愣。直觉?相信直觉?相信什么直觉?
“就是直觉,一种预感,感觉”
“唔。。。只能说半信半疑”
虽然不知道对方想表达什么,阿凉只好说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半信半疑,哈哈,曾经我以为这是个多么不严谨的词,信就是新,疑惑就是疑惑,怎么会有夹在这两种感觉之间的认识。可直到现在我才知道,那不过是理想和现实的交叠而已,一半是赤裸裸的实际情况,另一半是虚无缥缈的个人以为”
“所以,你想说。。。?”
“或许我们计划的冒险是早就被计划好的”
“什。。。什么。。。”
“我的意思是,在所谓的台面之上,刚才我们所说的‘十分冒险’的冒险,没准正是‘有的人’愿意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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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又黑又长的梦。
不知道何时也不知道怎样就来到了这个黑漆漆的梦中,光着脚丫在炙热的虚无之中步履蹒跚,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一个同伴,甚至连一个可有可无的参照物都没有。
走着走着,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从脚底向上攀爬的疼痛感正往心窝的深处蔓延着,可能要坚持不住了吧。。。可能这回真的要坚持不住了。
哗!
坐在小椅子上的小茯苓猛地睁开了双眼,仿佛拼尽剩余的所有力量张大了嘴巴,贪婪地呼吸了起来。
呼!呼!呼!。。。
梦境之中的漆黑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模糊的光亮,虚幻的两种世界就这样在那双大眼睛前,交汇,重叠。
正是得益于刚才从天儿降的瀑布,将昏迷过去的小茯苓彻底唤醒,不过一同唤醒的还有之前那段恐怖的回忆,和浑身上下剧烈的扎痛。
“还真是没出息,才这么几下,装什么装”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吗?小茯苓甚至从耳旁的声音之中听出了那么一点点后悔的味道。
当现实的世界最终降临,面前的一切景物也清晰干净了起来,除了远处的洗手池和被堆放在一旁的自己所有衣服,剩下的就是端着半盆水站在自己面前的辛迪老师了。
恶魔看来并不会因为时间而消散。
“赶紧擦干,穿上衣服!”伴随着一道命令,冲小茯苓飞过来的还有一块毛巾。
已经麻木到木讷不堪的小茯苓,只是抽了抽两只胳膊,确认过自己的背后和腿上不再那么疼痛了,这才拿起身上的毛巾,两眼直愣愣地擦起了身上的水渍。
而辛迪老师自始至终就站在一旁,抱着双臂斜眼打量着对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也可能是小茯苓醒来后的反应大大超出辛迪老师的预期,在她的两眼之中甚至还流露出了一丝难能可贵的善良神情。
擦干了全身,小茯苓依旧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活动了两下并不是很疼的双腿,随即走到自己那摊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旁,拿起一件,小心翼翼地穿了起来。
“其实老师有一个秘密”
突然脸上挂起了一个神秘的笑,始终冷眼站在一旁的辛迪老师此刻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莫名诡异和恐惧。
正缓慢穿着衣服的小茯苓全身突然一僵,身后那无数个小红点在肌肉突然力量的牵扯下再次撕裂般地疼了起来。
小茯苓甚至都不敢用余光去打量自己身后的那个魔鬼,拿着衣服的双手更是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魔鬼原来真正的存在于人间,存在于这个本该温暖又春风的人世间。
“不用害怕,老师就是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就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小孩,辛迪老师看着再次颤抖起来的小茯苓,本就上扬的嘴角再次牵扯了起来。森森白牙上挂着残忍的血迹,仿佛一口下去就能把所有的小骨头们吃得渣都不剩!
“来,坐椅子上,听老师和你说”
又是一个不容任何拒绝的命令。
辛迪老师过去温柔地牵起小茯苓的手,将其领到了椅子旁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后随即蹲下身来。
“怎么?难道你不想分享老师的这个秘密吗?”
任人鱼肉的小茯苓大脑之中一片空白,今天所有发生的这一切,对一个只有三岁的孩子来说,是无论如何也承受不来的。
尤其是自己眼前的这张脸,即使带着善意的笑容,那无疑也是令人毛骨悚然的。
“想。。。”
坐在椅子上抽动不止的小茯苓甚至连说一个字都格外困难。
“大点声,想不想”
“想。。。”
感受到对方近在咫尺的呼吸,小茯苓吓得再次蜷缩成了一团,这是一种生理的本能,一种最基本的自我保护意识。
“那好,其实老师呢,有一个长长的望远镜,一直能伸到你家里,你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我都能知道”
两颗滚烫的泪珠从小茯苓的眼睛中间滚落而下,那是包含着毁天灭地的彻底绝望。
原来。。。原来老师还有一个望远镜。。。
原本还紧握着的小手彻底泄了力气,小茯苓也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彻底瘫在了椅子上。
“这就是老师想和你分享的秘密”
放肆的笑一点一点地爬上了辛迪老师的每一个毛孔,那裂到有些变形的面容,狰狞得让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