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_83231殷崇诀微微一笑转身看向穆蓉对自己满是不屑的脸,竖起指尖贴近自己的唇边,压低声音道:“很多事我从不想与你说,谁让你我自小就合不来呢。可你是殷家的媳妇,又生了殷家的长孙,我再不喜欢你,也不能抛下你们母子。”
见穆蓉的脸色愈发慌乱,殷崇诀只觉得有些得逞的好笑,“大哥没有异心不假,但爹和我…从一开始,就早已经为殷家做下了打算!”
“你口中的打算,是什么?”穆蓉见殷崇诀故意不再说下去,急着追问道,“你快说!”
殷崇诀环顾着定国侯府奢华不输王府的恢弘,悠悠的背过身望向高墙外宫门的方向,眯起黑眸啧啧道:“若有机会,大嫂想不想越过宫墙…”
“殷崇诀你好大的胆子!”穆蓉怒斥打断他道,“你刚刚每一个字,都足矣让自己落得李驸马的下场!”
“李重元自不量力,拿什么去和柴昭斗?”殷崇诀不屑道,“柴家雄踞北方,盘根错节他拿什么驾驭柴家军?就算那夜他侥幸宫变成功,柴昭只要不死,大周还是柴家的,轮不到旁人觊觎。”
“那你又是在谋算什么?”穆蓉狠狠瞪着殷崇诀道,“你要死,我不拦你,你别连累了殷家堡上下才好。”
“大嫂惜命,我也怕死的。”殷崇诀愈发觉得穆蓉慌张的样子有趣,不紧不慢道,“北方不成,殷家便往南方去!与柴昭以绥城为界,划淮河而治,大嫂觉得如何?”
“以绥城为界…”穆蓉颤着眸子道,“是你和你爹的意思?我爹…又知不知道?”
“穆都尉怎么会不懂殷家?”殷崇诀笑道,“穆都尉不告诉大嫂,也是生怕你妇人之见误了殷家的大事。”
“崇旭也是毫不知情…”穆蓉喃喃自语着,“你大哥带着数万大军攻梁,也是被你们父子蒙在鼓里…你们到底是如何打算…崇旭不能有事,不能有事的!”
殷崇诀脸上的笑容愈发自信,“梁国早已经不堪一击,大哥此行必能直捣梁都灭了梁国纪氏!到那时,大哥战功赫赫,又手持梁国的传国玉玺,号令半壁天下绝非不可能…柴昭远在徽城也只能鞭长莫及,半数不止的大军又被大哥带走…周国不战而自伤元气,柴昭也是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看着我殷家坐拥南方。”
——“荒谬!”穆蓉冷笑了声,“你果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嘴皮子惯会唬人自说。且不说我和城儿被扣在徽城,殷崇诀你如此珍爱你异于常人的性命,也甘愿为了你大哥的霸业,与我们母子一道被柴昭困死在这里?我可不信!你大哥重情,有我们三人在,他绝不会逾越半步,臣子就是臣子,你大哥绝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大嫂。”殷崇诀自若道,“你我几个手脚又没有被人捆住,为何出不去徽城?”
“你手脚伶俐,功夫也好,自然是困不住你的。”穆蓉哼了一声,“我和城儿如何出的去?”
“崇诀已经把一切告知大嫂,剩下的事…”殷崇诀故作玄虚道,“大嫂只需跟着我就好,到了该离开的时候,我们一定可以离开徽城。”
见殷崇诀就要起步离开,穆蓉想起了什么喊住他道:“我还是不懂。崇旭攻梁一身功劳,若真如你若言,殷家自立为王…他是长子大哥,你殷崇诀一个幼子,又能占到什么好处?”
殷崇诀顿住步子,扭头看着穆蓉轻轻一笑,低声道:“所以崇诀刚刚才问大嫂——想不想跃到那宫墙里头?阿蘅可以母仪天下,大嫂也未尝不可的。大哥的福气,也是我的福气。”殷崇诀说着,黑眸有意无意的瞥了眼酣睡的侄儿殷邺城,“都是…殷家的福气。”
殷崇诀说完这几句转身离去,穆蓉目送着他英挺的背影正出着神,酣睡的儿子忽的哇一声哭喊了出来,穆蓉赶忙抱起儿子怜爱的低哄着,亲着城儿湿漉漉的小脸,心底泛起一股子难言的惊恐。
御书房
——“殷崇旭和吴佐已经夺回了嘉邺关!”柴昭哈哈大笑道,“朕就知道,殷崇旭是有些本事的,才不过一月,就呈上这样的大礼给朕,有嘉邺关做跳板,直捣梁都两月内便可以实现。”
云修翻来覆去的看着捷报,捷报上大半字都不认识,可见柴昭喜笑颜开,心里也是高兴,放下捷报道:“天下分崩离析已经有百年不止,要是皇上这次可以一统天下,可就是千古一帝名垂青史了?哈哈,也算是有我的功劳,是不是?”
“朕身边的人,个个都有功劳,云修的功劳啊,最大!”柴昭笑道,随即收起得胜的笑容,又道,“殷崇诀近日可有动静?与朝中哪些人走的略近?”
云修顿住脸上顽劣的得意,低声道:“照皇上的吩咐,两座侯府周围都有暗卫日夜盯着,并无异样。穆蓉母子足不出户,殷崇诀三五日才过去一趟见见侄儿,其余的…除了上朝,也就是在徽城随意闲晃,徽城内外的景致古迹都是看了不少,来往的朝臣,却是一个没有。”
云修说到此处,挠了挠头费解道:“我有些不明白,殷家得势,朝中诸人都应该忙不迭巴结殷崇诀才是,怎么…反倒是毫无往来?”
柴昭拾起狼毫笔不紧不慢的翻阅着案桌上的奏折,口中道:“朕说给你听。殷家得势,却仍是犹如悬崖攀行,前途看似光明,却仍是叵测。朝中一个个都是千年的狐狸,看的可是通透无比。谁都知道阿蘅在殷家堡的那几年,殷崇诀到了婚娶之年还是孑然一身,朝中定是有窃窃私语妄论他心中难忘旧爱。攥着这样的火药桶在身上,朝中的人就算有心和殷崇诀结交,也还是会观望一阵,不敢贸贸然适得其反。”
“原来如此。”云修点头道,“皇上什么都看得出来,云修佩服!”
“要是什么都看不出来,怎么坐得稳那张龙椅。”柴昭扬起唇角道,“不过朕倒是听说…每七日的徽城夜市…苏星竹都会与殷崇诀一道逛着,相谈甚欢…”
云修一拍大腿道:“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怪我只当苏星竹是个娇滴滴的女人,没有放在心上…”
“这样的女人,有时候胜过男子十倍的厉害,你忘了沈泣月么?”柴昭放下狼毫笔道,“朕与叔父早有借机端去太尉府的意思。可惜…叔父动意之时,苏家暗中助柴家毒杀了初云公主南宫燕,而且还做的很是干净利落,叔父记着此功劳,这才暂缓了动太尉府的心思。朕虽想动,可朕登基不久,苏瑞荃三朝元老,要动,却不可以妄动,还得好好想想才是。苏家父女一贯小心机敏,苏星竹更是心比天高谋算颇深,她盯上年少得志的殷崇诀,朕也不觉得奇怪。”
“皇上随便与我说几句,怎么我就像是住在井里头的人,什么都不懂!”云修羞恼道,“怪我难成大器,不能替皇上分忧。”
“谋术算计是天生的。”柴昭淡淡道,“云修天性纯真豁达,碰不了谋术,这是羡慕不来的好事。朕爱惜的,这是你的这片赤子之心。”
云修红着脸垂头不语,沉默片刻道:“皇上还要批折子…云修先退下…”
——“又去长乐宫?”柴昭挑眼看着云修红通通的俊脸,“朕听说,你一日都要去个三五趟,是长乐宫的茶点美味,还是那里的人让你牵肠挂肚?”
“不是!”云修抽着鼻子急道,“不是…我…我…”云修吞吐着挤出话来,“我在长乐宫院子里种…种了样东西,和长公主打赌,定是能种活的。这不是怕输嘛…可得多去瞧瞧…输给了女人,可不是羞的很...”
“这样…你什么时候盘弄起花花草草了?”柴昭悠悠看着云修,“难不成,种下的是一颗真心?”
云修有些听不懂柴昭的话音,手背贴近唇边尴尬的啃咬着,柴昭不发话,他也是不敢走出御书房。
“长公主昨日和朕提了句。”柴昭打破沉默道。
——“说什么!?”云修脱口而出。
柴昭像是听不出云修的急躁,不急不缓道:“长公主说,先帝驾崩,驸马变节…一件件都是痛心的事,她深居宫中也是心灰意冷…”
“那就赐长公主宫外一个大宅子,住到外头去…”云修忽觉失言,赶忙捂住嘴。
柴昭继续道:“朕也希望长公主可以忘记与李重元的过往,身边能有个忠心体贴的人陪着…”
云修眉间泛起喜意,唇边酝着浅浅的笑容,嘿嘿的哼了几声,腿脚还不自觉的往柴昭跟前近了几步,腰背也故意挺直了些。
“只可惜…”柴昭摇头轻叹了声,“长公主像是已经心如止水,对世间男子也是失望透顶。她与朕说…”柴昭瞧瞧瞥了眼神色有些僵住的云修,“她想搬去城外的清云庵…带发修行…”
——“不可以!”云修大喊道,“长公主怎么可以出家做尼姑!绝不可以啊皇上!”
“朕都已经苦劝过…长公主的性子你知道…”柴昭还未说完,云修转身已经推开了御书房的门,一个跺脚直朝长乐宫奔去。柴昭看着他急冲冲的背影,垂眉一笑。
乾坤宫
岳蘅听柴昭说完,咯咯笑着直不起腰来:“你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模样,还能这么逗趣云修?他冒冒失失冲到长乐宫,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来。”
柴昭一把搂过岳蘅,深藏笑意道:“朕也不全是逗他,婧儿前几日是与朕提过去清云庵静修的事,只不过被朕劝了劝,她便打消念头罢了。阿蘅忍心看云修日日饱受爱慕不得之苦?你我都希望婧儿身边还能有个靠得住的男人,纵观徽城上下,能让你我放心的,也唯有云修。”
一旁哄着柴桐的封碧儿眉心微动,嘟着嘴瞥了眼岳蘅道:“云修说他不会婚娶的,皇上皇后忘了?”
岳蘅忍俊不禁道,“那人若是愿意嫁,你看云修娶不娶?碧儿不用理他那样的人,不解风情无趣头顶,待碧儿长大些,阿蘅姐姐替你挑个最好的。”
封碧儿脸一红,抿嘴笑而不语。
长乐宫
——“公主!公主!!”云修扯着嗓子疾奔进长乐宫,“公主!”
几个婢女一把拉住云修,急道:“云将军小声些,公主用了午膳才睡下,有什么事待公主醒了再说啊。”
“等不了了!”云修扯出手,瞪着眼挨个儿看过几个婢女的脸,凶道:“难不成你们也甘愿一个个跟着公主去尼姑庵做姑子去?还不快让开!”
几个婢女面面相觑,才一个走神就被云修挣脱开来,云修几步穿过院子,扫了眼自己种下月余的蔓陀花,见还有星星点点的残雪遮盖着,心中怅然若失。
——“公主!”云修扶着窗沿朝屋里的柴婧低喊着,“你不要去清云庵做尼姑啊…云修…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