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都穿着兵袍,身上带着兵器,看兵袍跟剑南道一样,但又很不一样。
江陵府的将官跟剑南道的兵马很熟悉,剑南道兵马在这里驻守的跟他们一起吃住巡防。
这些人兵袍歪歪扭扭,兵器有的背在身上有的挂在腰里胡乱而随意。
他们什么时候上了城墙的剑南道的兵马都在外边帮忙清扫战场。
而且这把长斧
“这把长斧怎么了”被打断欢庆的一群兵喊道,当被询问时他们就将将官围起来,一面上下打量,“谁先抢到就是谁的讲不讲规矩”
谁先抢到就是谁的这什么规矩将官皱眉,而且这些人怎么把他围起来了这种动作将官也不陌生,太平盛世时那些泼皮无赖山贼野匪就常用这一招。
“吵什么吵。”有清亮的声音喊道,“都是同袍,说什么规矩不规矩。都站好”
这些乱哄哄斗鸡般的兵们立刻像被刀劈开分成两列,站着笔直,倒悬在城墙豁口上的男人卷身坐起来,锵的一声,长斧被他重重的戳在地上的裂纹中。
将官看清了这个男人的样子。
他垂着两条腿,双手搭在身前,虽然脸上染着污迹,但盖不住一双眼亮如星辰,面容英俊。
“这位大人,我们正在清理战场。”他说道,“这个长斧有什么不妥”
清理战场啊,将官带着几分恭敬:“是剑南道的兄弟啊,真是辛苦了,知府和明华小姐等人已经去府衙了,必然要详说这次守城大战,承庆溃走丢弃的长斧我先拿过去吧。”
男人摇头:“不。”
不将官一惊。
“我们不是剑南道的。”男人接着道。
原来是说这个,将官松口气,原来真不是剑南道,忙道:“这次真是多谢援助了,不知是东南道还是淮南道的”
男人一摆头示意一下,两边站的笔直的队里中一个男人跳出来从地上捡起一杆旗帜,哗啦一挥动。
“我们是淮南道的楚国夫人的楚军。”他大声说道。
旗帜哗啦在眼前展开,将官看到这是一面军旗,上面原本的字被涂抹,写了一个楚字
淮南道楚军淮南道有振武军,楚军是什么军将官有些不解。
“淮南道除了武都督的振武军,还有很多兵马呢。”男人简单说道,“我们是直接听命楚国夫人的,所以称为楚军。”
淮南道境内本来就有很多兵马,振武军其实是外来的,楚国夫人传令淮南道境内都来归附,可能成立了一支新军吧,将官也不再多想:“原来如此,楚国夫人手下兵马能征善战,果然不同凡响。这位兄弟是主将不知如何称呼请与我一同去府衙吧。”
男人抓了抓头,道:“不急,等事情做完了再去。”
将官道谢,视线再次看长斧:“那承庆的长斧我先带去”
男人一笑,再次摇头:“不行。”
将官一怔,所以
“既然是要详说守城大战,也自然少不了我们淮南道,我们主将还没来,等他们来了再说吧。”男人将长斧拔下来,在手中轻松的挽个花,掀起一阵疾风。
所以还是要抢功了,这种套路将官心里明白,如今这乱世,能来援助就已经是仁义之兵了,至于无利不起早,怎么瓜分利益,作为被援助者就不要想了。
看着这群兵贼虎视眈眈戒备,将官不再多言笑着应声是又客气几句转身离开了,但这件事他必须要告诉知府和李明华。
剑南道和江陵府是一家人。
“淮南道楚军”知府听完了好奇,转头看李明华,“明华小姐见过他们了吗”
援军从不同的地方来,混战中不一定有机会见面,比如东南道的援兵,现在还在外边追战未曾露面。
不过这个楚军,何止见过,还是她带来的,李明华想起这件事还有些觉得不可思议。
被这群山贼挟持着向江陵府来,她认为这是山贼猫戏耍老鼠,结果他们一直走出了山峡,走到了江陵府附近。
山贼们拆了剑南道卫军的旗自己写了楚字,她认为山贼是要观战渔翁得利,或者干脆就是叛军要螳螂捕蝉,结果他们举着旗没有丝毫迟疑就冲进了战场。
山贼们成军阵攻击左翼,与剑南道的兵形成了夹击。
山贼们勇往直前奋勇厮杀,一场冲阵倒下一片,但下一刻军阵就补齐了,不知畏惧不惧生死。
将近两千的山贼,现在大概只剩了四五百人。
如果这是做戏,世上只怕没有戏了。
李明华抬起头点了点:“他们英勇奋战,助力极大。”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们的身份,含糊避开了。
对于胡知府来说这就是承认了,他捻胡子压低声音:“他们是想抢功劳吗”
斩杀叛军首领需要有首级在手,江陵府这边击退了承庆大军,没有杀了承庆,能拿到承庆的大刀也是大胜的证据。
谁拿着大刀,谁就是主功。
楚国夫人的兵马怎么这么不客气啊,三方兵马,还没坐下来说一说,就先抢了。
李明华想的是另一种意思,山贼抢了这个功劳,对他们的身份是很大的保障。
这些山贼说话算话同剑南道一起杀敌,而且的确帮了大忙,那她也要给与回报,卫军要不要大功无关紧要,山贼有了这个大功就能得到一个前程。
“他们的确有大功。”李明华道,“不能说是抢。”
这是剑南道的意思是要交好这位楚国夫人胡知府明白了,他跟剑南道是一家人
“明华小姐说的对,有功,不是抢。”他点头赞同。
外边有人跑进来:“大人,东南道的兵马过来了。”
胡知府和李明华都站起来:“快快相迎”
兵马从远处奔来荡起烟尘,让已经平静的江陵府外有些骚动,不过很快就有喊声传来。
“是东南道的兵马”
“东南道的兵马将叛军驱逐出去了”
听到这个喊声,再看迎风飘扬的东南道旗帜,忙碌的民众官兵忙避让站在路边热情的相迎。
城墙上男人将长斧一甩从肩头拿下,喊了一声土蝗,在一旁嘻嘻哈哈玩的一个土匪忙跑过来。
“大哥。”他喊。
男人将长斧扔给他,土蝗接住差点被砸的蹲地上。
“你代表咱们楚军跟他们座谈。”男人道。
土蝗扛着大斧咧嘴:“怎么谈这种大事”
男人看着越来越近的东南道兵马,不屑道:“什么大事,就是抢功劳,是我们的抢,不是我们的也要抢。”
抢东西啊,土蝗站直身子:“这我就会了。”
男人看了眼奔近城门的兵马,将破兵袍一甩遮住头脸转身离开混入城墙上忙碌的兵民中。
城门下兵马列队穿过,铠甲染血兵器斜挂,马背上还有不少人头缴获,欢呼声从城门一直延续到城内。
胡知府带着官兵们疾步迎来,高声道谢深深施礼。
兵马停下,有将官翻身下马还礼,再抬头没有看胡知府,而是看胡知府身后错一步的李明华:“明华,竟然是你带兵守城的啊”
叫出明华这个名字,语气熟稔又惊讶。
李明华看这个将官,四十左右面容儒雅亲和,有些熟悉念头闪过便立刻认出来了。
她的神情也很是惊讶:“项伯父,怎么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