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福街是整个京城最为繁华的街道。昌晟酒楼内,几个官家子弟在那里纵情喝酒,高谈契阔。
“来来喝酒,赵哥,你可不能不喝。来,我敬未来侯爷一杯。”一个醉得东倒西歪的少年,手里拿着一坛酒,歪歪扭扭地走了过来。
“阿勋,你喝醉了。”赵炜摇了摇头,“圣上封赏的是我伯父,而不是我。”
“谁不知道,赵大将军,不是定远侯不可能娶妻,连个子嗣都没有,哪里来的子嗣?他早晚是要把你过继过去的。”王勋说着,又喝了一口酒。
“说道过继,谁不知道定威侯才是最厉害的,年纪轻轻的,便过继了一个比自己小五岁的儿子。如今子嗣做了嫡长子,便是日后的侯爷,我看他后不后悔。好好的爵位不留给自己的亲子嗣,如今更是连个侍妾都没有,要我说,他不会不行吧!”
“你少说两句,这种话你也敢说。那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是让他听到了,保不准你们家就要倒霉了。”
“就我们哥几个听见,哪里会传出去。”
看着这帮人越说话题越远,坐在角落里拿着酒杯的叶陈礼摇了摇头。
“未来的侯爷,你不喝点儿?”叶陈礼给旁边的人倒了一杯酒,随口说道。
“怎么你也拿我来开涮。你知道的,我大伯一直再找一个人。只待将那人找回来,便成亲生子。”赵炜苦笑着摇头,“其实,我也盼着我那大伯能早日将我那大伯母寻回来。这些年,我大伯父也够苦的了。”
“你这么盼着你大伯父将那人找回来?要知道,你大伯父若是找不回人便一辈子不会娶妻生子。到时候,你一人身兼两房,连爵位也是你的。”叶陈礼说道。
“什么身兼两房,我大伯父痴情一生,我到时候若是娶了两个媳妇,我还不给被我大伯父提着剑四处追杀啊!大丈夫就该靠自己建功立业,有岂靠祖宗庇荫?要爵位便自己挣来。我倒是佩服定威侯,年纪轻轻便上了战场,如今又靠自己的实力封后。段家出了两个侯爷,这种恩宠可是世间少有。”赵炜颇为钦佩地说道。
“定威侯嘛……那个人……”叶陈礼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
“我告诉你,你可别去招惹他。”赵炜警告地说。
“放心,我暂时还没有招惹他的打算。不过……”叶陈礼嘴角微扬。戚氏可不是个安分的,他倒是好什么都不用做,便有热闹看了。
“说起来,你认识的人多,别跟我打马虎眼,我知道你小子能耐。我也不问你到底是谁手底下有多少底牌。我拿你当兄弟,你就帮我找找那位大伯母吧。”赵炜低声对叶陈礼说道。
“你都不知道你那个大伯母是什么身份,我怎么给你查。”叶陈礼没好气地白了赵炜一眼。
“身份嘛……应该比较低,算不得门当户对,否则我大伯父早就把人娶回来了,又何须拖到现在不肯娶妻还把人弄丢了?不过,我听以前的家仆,似乎莲华公主似乎私底下寻过我大伯父几次,好似对我大伯父有意。我估计着,也有可能我那伯母的身份不算低,不过也不算高,最起码不敢跟莲华公主抢驸马。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莲华公主去得早,我大伯父早就可以把心爱的人娶回来了。所以我又估摸着这人的身份低,莲华公主故去以后,我大伯父也因着门当户对的缘由,不能把人娶回来。等我祖父母过世,我大伯父功勋累累之时,那姑娘又不知道跑哪去了,这才没能在一起。”赵炜兴致勃勃地说着自己的分析。
叶陈礼看都没看赵炜一眼。这人就是这几句话翻来覆去的反复说,有时候还颠三倒四的,说了半天也没一句重点。叶陈礼都能总结出来了。一个是那姑娘身份比不得莲华公主,二就是那个姑娘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你确定那人还在?”叶陈礼忍不住泼冷水。
若是那人真的在,凭借着赵将军的力量,怎么这么多年还找不到人。
“定然还在。”赵炜肯定地说,“你不知道,我大伯父这些年,越来越喜欢饮酒了。有一次他喝醉了,我还听着他叫着什么安儿呢!还说什么这么多年你为什么躲着我?我大伯父从前是不喜欢喝酒的,如今却因为醉梦中总能看到我大伯母,便常常买醉。”
想着自己那个痴情的大伯父,赵炜都觉得心酸。自己大伯父这么好的男儿,不知是多少闺阁女子想要以身相许。想着自己大伯父常常在月下独自饮酒,那萧瑟的身影和月英交缠在一起,赵炜顿时眼圈一红。
“那女子的名讳中带一个安字,你为何不说?”叶陈礼没好气地问。
“我那大伯母既然是躲着我大伯父,自然会隐姓埋名,只知道一个安字有什么用?既然无用,我做什么要把我大伯母的名字告诉你一个外男?”赵炜没好气地说。
“哼,活该你这么多年找不到人。”叶陈礼不想再和这个人一起说话。
“找什么人?”陈靖缓缓走了过来。
“除了那人,他还要找谁?”叶陈礼看了一眼赵炜,隐晦地说。
“这我便帮不了你了。”陈靖摇了摇头。
三人早年就认识了。准确地说,是陈靖和赵炜早就认了,而叶陈礼则和赵炜早年相识。只不过,叶陈礼和陈靖两人一个在京城,一个在云州,两人一直只知其人,却未曾见过。如今陈靖到了京城,两人因着赵炜也就熟识了。更何况,陈靖和叶陈礼也是算是表兄弟。
“你们三个坐在角落里,也不和兄弟喝酒,来来来,一起喝……”喝得醉醺醺的王魁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脚步一个不稳,往前面一倒。
叶陈礼本能地想要躲开,却因左右两边都是人,只得一只手将王魁扶住,另一只手将酒壶扶住。只可惜,因着空间狭小伸展不开的缘故,酒水还是有一小部分洒在了叶陈礼的衣衫上。叶陈礼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你这身手不错啊,都赶上我了。你一个文弱书生,什么时候功夫这么好了?”赵炜一惊。自己出生在武将世家,这身功夫,都是在战场上练出来的。而叶陈礼可是文臣的儿子是,很么时候有这么好的身手?
不过,赵炜却没听到叶陈礼的回答。微微抬起头俩,看着叶陈礼那沾上了酒水的衣衫,顿时在心里为王魁默哀。
此时的叶陈礼黑着脸,一副恨不得不穿衣衫的样子。
赵炜和陈靖看到叶陈礼这副样子,顿时想笑又不敢笑。叶陈礼是最在意自己的穿着了,如今衣衫被淋湿了酒,却又没有换洗的衣衫,叶陈礼的心中定然十分不悦。
叶陈礼看着自己衣衫上湿了的这一片,整个人的气压一瞬间就低了。
早上出门之前,叶陈礼不小心和行色冲冲的叶明珠撞了一下。叶明珠走得冲忙,叶陈礼本事可以多开的。只是叶陈礼身后是柱子,而叶明珠又没看路。他若是躲开了,叶明珠弄不好就要撞到柱子上。叶明珠那身子若是撞到柱子上,自己弄不好就要晕过去了。
谁曾想到,叶明珠刚刚学会了泡一种新茶,正想着端过去给叶明惜去喝。叶明珠这个好端端的姑娘不让下人拿着茶壶,偏偏自己用一个不大的茶杯装了一杯茶就往叶明惜那里去。结果,叶陈礼的衣衫被淋湿了。
按照叶陈礼平日里的习惯,自然要换了衣衫再出门。可是偏偏今日,他被卫姨娘临时叫走说了一些话。好不容易从卫姨娘那里出来,便撞上了叶明珠。叶陈礼若是这个时候再去换衣服,定然要迟到。好在只是撒上了一点儿茶水,叶陈礼用手帕擦了擦,估计出门要不了多久就能被吹干。
叶陈礼本来是有几分恼怒的,只是看到叶明珠一个劲的赔罪,又给他拿了一个新的帕子,并许诺在叶陈礼新的衣裳上亲自刺绣,叶陈礼这才消了气。
叶陈礼平日里别的不在意,却最在意自己的穿着。这也是当初叶陈礼硬是要叶明珠给他做手帕的缘故。叶明珠如今刺绣的手艺越来越好了,丝毫不比那些刺绣大家差。若非叶明珠的身子不好,恐怕叶明珠早就被叶陈礼算计得沦落成了叶陈礼的专职绣娘了。
“好了,快擦擦吧,你和一个醉鬼计较什么?”赵炜忍不住摇头。他就想不明白,怎么有人如此在意自己的衣着。想他当年跟着大伯父行军打仗,常常衣衫上是带着血的。不过,赵炜看了一眼王魁,这个人便要倒霉了。叶陈礼就算是别的不计较,但是谁若是弄坏了弄脏了他的衣物,那便是触了他的底线。
叶陈礼黑着一张脸,拿出手帕擦了擦。低着头的叶陈礼突然间觉得有些不对,怎么周围突然间这么安静?
叶陈礼抬起头来,只见众人都盯着自己的手帕看。叶陈礼打开一看,顿时脸色一黑。
这个绣帕居然两面都有图案,偏偏两面绣出来的东西完全不一样。叶陈礼没有功夫去计较这绣工的精湛。只因为这绣帕,一面似乎正常的竹子图案,而另一面,一个则绣着一个衣着华丽的美人。这个美人本没什么问题,只是若是仔细看,便不难看出,这个所谓的美人是穿着女装的叶陈礼。
最重要的是,在美人旁边还绣着几个字——妾欲与君长相知,只恨此身为男儿。
叶陈礼面色一黑,顿时就要毁掉这个手帕。
“叶明珠,你好样的。”叶陈礼咬牙切齿地说。叶陈礼全明白了。叶陈礼本就奇怪,叶明珠怎么早上行事那么奇怪。只是一想到叶明珠本质上和他一样,都是个不喜欢遵守规矩的,又因为时间紧迫,再加上对叶明珠没什么防心,因此叶陈礼也没在意。如今仔细一想,便很容易想明白叶明珠的漏洞。
叶明珠的确是个不在乎规矩礼仪的。只是这种不在乎规矩和礼仪的行为,和他叶陈礼一个样子,都是在私底下的不在乎,在人前,他们都是那种该有的规矩还会有的的人。叶明珠怎么会做出在人前拿着一个装着茶杯就到处乱跑的行为?而叶明珠留下的这个漏洞,也是故意留给他的,偏偏他叶陈礼还是钻进去了。
“等等!”赵炜猛地把叶陈礼手中的手帕抢了下来。
“干嘛?”叶陈礼用一种你若是没有个合适的理由便把你灭了的眼神看着叶陈礼。
“这种绣法……”赵炜的眼中是全是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