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的夜,君奉天内心苍凉的回到德风古道,步伐趔趄。
他的伤势不轻,这段时间的奔波劳累以及连番大战,在他体内积累了大量暗伤,但这尚击不垮天下无敌的法儒无私。
真正让他感到疲惫的,是天迹的生死不明,是地冥的殉道,是父母的滔天罪孽。
即便面对再强的对手,他都不会有丝毫畏惧,但在得知九天玄尊的“血暗计划”之时,在看到地冥殉道之际,他的内心颤动了。
他在恐惧。
他发现,自己自以为做的很好的一切,其实从来都不够。
“若是我能早点发现这一切,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死在血暗六灾下,地冥也无须殉道,父亲的罪孽也能少去许多,都是我的错……”
他低喃着,神情痛苦,拳头紧紧握住,掌心被指甲刺破也没有发觉。
他很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然后醒了,发现一切其实只是一场梦。
一场荒唐的梦。
但他不能让自己逃避,因为他是君奉天,是法儒无私!
他若退了,世上还有希望吗?
终于来到德风古道外,望着远处庄重古朴的建筑,他的心生出一丝恬静,一丝欣慰。
无论外面的世道如何混乱,内心如何痛苦,只要回到这里,回答这让他坚守数百年的昊正五道,君奉天的心总会安慰下来。
或许,这叫做家吧。
“玉离经、云忘归他们,一定很担心我……”他露出一丝微笑,很温柔。
蓦然,他发现不对。
苍啷!
推开德风古道的大门,入眼之处,一片血腥,一具具尸体被悬挂在墙头上,狰狞悚然。
“楼千影、御均衡、浩青冥、尚云冠、向天岳……”他喃喃地叫出一个个名字,内心刀绞。
身子愰了愰,他急忙冲进德风古道深处。
肃穆非常的昊正修堂上,同样是一道道尸体,被人悬挂,披头散发,面目狰狞,鲜血早已流干。
“敬天怀、慎恒之、庭三帖、系雪衣!”
他颤抖地将这些尸体都放下来,神皇之气探查,发现都是被人一招毙命,手法极为残忍,直接震灭神魂。
“这样的实力,难道是……”他意识到不妙,急忙冲入昊正五道所在。
宽敞的广场上,一道白发黄袍,气态巍峨,透着皇者气度的身影,默默站立,披头散发,背对着外面。
“皇儒!”君奉天惊喜叫道,来到皇儒无上身前,脸色一瞬凝固。
昊正五道之首,一代至强先天人,与九天玄尊并称四大创道者,一生经历无数腥风血雨,平乱世而尊皇的儒门皇帝,皇儒无上,此刻生机尽断。
他是站着死的。
眉心之处有着一道枪痕,这是让他丧命的一击。
一枪之下,刺散了他的三魂七魄。
“皇儒,我来晚了……”君奉天悲痛长啸,死死的抱着皇儒无上的尸体。
于他而言,九天玄尊虽然是父亲,但皇儒无上才是人生的引路人,不是父亲,却亦师亦父的人。
因为皇儒无上,御命丹心才成了法儒无私。
悲愤、痛苦、悔恨……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君奉天的内心。
整个世界,仿佛天旋地转。
猝然,他看到了不远处,那里同样有着两具尸体,“侠儒、剑儒!”他再度长啸了两声,无比凄凉。
欲归家无人,欲渡河无船。
心悲不能言,肠中车轮转。
过了许久,他才强压悲痛,让自己冷静下来:“昊正五道遭遇强敌,以皇儒的性格,自然是挺身而出,战在第一线。但是对方太强太快,皇儒根本来不及救援,就被连破两条防线,楼千影等人与敬天怀等人就是那时被杀。”
“这时,敌人已经来到昊正五道,皇儒才率领其他人赶来,他也已经知晓来犯之人不可力敌,所以选择牺牲自己,拖延敌手,为其他人争取逃命的机会……”
“德风古道中,自然是昊正五道战力最强,但凤儒不擅战斗,所以由她带领众人逃离,皇儒则与侠儒、剑儒联手,一阻敌方,所以有了现在的情景。”
想到这里,他松了口气:“皇儒与父亲并称,虽不是近神,但其实战力已经达到近神的门槛,而剑儒、侠儒也都是不逊于我的高手,位列先天人之巅,他们三人联手,拼尽性命,纵然此敌极有可能是帝龙胤,想来也可争取到大量的时间,那么其他人应该是逃脱了。”
带着一丝希望,他顺着昊正五道,一路探寻过去。
骤然,他在月下,看到一道非常模糊,却有些印象的身影,乍然叫道:“墨倾池。”
这是一个他曾经非常看好的后辈,此人也的确没有让他失望,成为儒门“圣司”,开辟“文诣经纬”,教化一方,不像此番他也回到门内,却同样遭逢毒手。
“唉……”君奉天叹了口气,默默处理了一下墨倾池的尸体,心却是一沉。
他知道,墨倾池当时应该也是跟随凤儒撤离的那批人之一,一定是敌方追了上来,他站出断后,才会惨死路边。
这代表凤儒等人并未如自己所想,成功突围。
这如何不让他着急?
奔奔奔,君奉天穿梭在小树林里。
突然,一道声音出现在他耳边:“我儿,你不需继续追下去了。”
君奉天愕然回头,看到了魙天下:“母亲,你为何在这里?”
魙天下淡淡道:“自然是龙皇让我来此的。”
“龙皇,帝龙胤?”君奉天神色一变,内心骇然,“难道……”
“不错,真正的魙天下早已死去,你救回的,由始至终只是一个披着魙天下躯壳的人而已,哈哈!”魙天下大笑着,眼中尽是戏谑。
君奉天身上猛然涌出狂暴气势,笼罩魙天下:“妖物,从我母亲的身体上滚出去!”
魙天下阴笑道:“就算我离开这具身体,你又能得到什么?不过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而现在你还能享受难得的母爱,我儿啊……”
君奉天双眸冰冷,拔剑刺向魙天下。
“如果你不想云徽子出事的话,大可一试。”魙天下不闪不避,静默的看着他。
君奉天停下了剑势,死死地望着魙天下:“你把我师弟怎样了?”
魙天下冷笑道:“云徽子也算是个人物,一直不曾真正相信过我,但龙皇的手段,岂是他所能对抗,中了龙皇隔空一击,他虽不死,却也是重伤之躯,命不久矣。”
“他现在在哪里?”君奉天强抑怒火。
魙天下道:“龙皇把他送给众天邪王了。”
君奉天皱眉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魙天下道:“因为云徽子的前世与众天邪王有着很大的因果,龙皇希望众天邪王能够亲手了结他。”
君奉天忽然想到地冥死前说的话,又问:“凤儒他们呢?”
魙天下冷冷道:“龙皇亲自出手,焉能给他们生机?”
君奉天身子一颤,喃喃自语:“原来我终归还是来迟了……凤儒、离经、云忘归……”
“你的确是迟了,而且极有可能还会再迟下去。”魙天下嘴角露出一丝讥笑,“龙皇让我转告你,人觉在翠环山布下了一场盛宴,希望你能赶到。”
“人觉?”君奉天神色一变,地冥最后的话,他历历在目。
这时,魙天下的身体蓦然爆炸开来,四分五裂。
“母亲!”
君奉天嘶吼着,无力地跌倒在地,昏迷过去。
一阵凉风,惊破暗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