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叔妤木然一张脸。
这代表着她正极度不高兴。
薛雪眯了眯眼,终于又恢复了懒散艳俗的甜腻酱儿的笑意,伸手,从袖子里抽出一段布条,重新去覆她的眼。
动作粗鲁。
陵韶有点不忍,想了想,对太叔妤道:“陵韶恰好会一些符术,太叔姐若喜欢,我以后可以教你。”
说是哄小孩子呢又有点许诺的意味。
太叔妤这次听到他说话了,朝他点了点头,三指宽的雪白布条在夜色里有些晃眼,不过比布条更晃眼的是她接下来的的变脸和话。
太叔妤甜丝丝道:“在下太叔妤,年方二八貌美如花,温婉贤惠艺高胆大——不知公子可有婚……疼!”
“哎呀不好意思。”
薛雪“不好意思”得阴气森森,一向甜丝丝的嗓音结了冰渣子似的:“一时手滑。没套好就放了出来,是爷的错。还有……”
他转向陵韶,终于看着他心悸地低下头,才又开口,“她不喜欢这些没用的玩意儿。爷也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旁人觊觎,会忍不住撕碎他!”
“呵。”
这次冷笑是从太叔妤嘴里吐出的,她看着陵韶:“我是说真的,我们命中的确有段挺细的姻缘。”
奇了怪了。
陵韶自然不信,据说他幼时生得玉雪可爱这样哄骗忽悠着想把他骗走的怪婶婶可多了!
口头上却还是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回应了:“是么,那陵韶就静候那日了。”
宅子虽然半旧,却很宽敞。
薛雪还拉着太叔妤腕骨,入了宅子就一路深入到了后面的厢房,一手推开房门,另一手就将人推了进去,推攮开赶来抵着门不让关的女人:“只剩一个房间啊?哈,没关系。完全没关系。爷和阿姐一起住。”
陵音被碰了一鼻子灰仍不死心,死命拍打房门:“薛师兄!薛师兄!薛雪!薛雪!男女三岁不同席,你这是做什么!薛雪!你给我出来!”
她知道这姑娘不太正常,但就看着他这么欺负人家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什么都不管,她做不到!
“薛雪!”
门猛然打开。
“薛——”
薛则琴刚高兴拍开了门要训导些什么,却猛然被门内薛雪阴戾不耐烦的眼神将话吓到了嗓子眼里卡主。
再转眼一看,少年如常的精致漂亮的眉眼弯弯,又哪里有半点戾气?
但她仍不敢掉以轻心,一时又不愿意离去,咬牙在那僵持着。
半点不明白,刚刚怎么会觉得菡萏池里公认的弃子很可怕?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识人不清啊。这样的问题若要太叔妤来回答就不要太容易。
她摘了眼上的障碍,被薛雪半吊子的偷师之技弄坏了的眼睛不适应屋子里的强光,也走到了屋门口。薛则琴一看见立马提醒她:“太叔姑娘,这样不好。”
很委婉的说法了。
太叔妤闻言笑了:“哦,没关系,我愿意。”
闻言薛雪原本阴冷的气息突然就散了七七八八,斜着眼不是眼鼻不是鼻的,摇摆:“哈,这下听懂了吧,这次不是爷要惹祸。”
浑身吊儿郎当的少年意气。
薛雪再次“碰”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率先进去就抢了屋子里唯一的一张大床,在上面打滚。
看太叔妤迟迟不进来,又窝在床上朝她勾了勾尾指。
当逗汪呢,叔妤翻上去瞳子,送他一个全白的大眼睛,抬手一扫,挥灭了灯。
不能用五感,她只能先摸摸索索地翻到床上抢了唯一一床被子,又摸索到屋里靠窗的小榻,开窗,睡了。
这一觉没到天明。
大半夜太叔妤觉得冷,横竖左右摸索,只摸到一块“鸡排”,压根不用过脑子,就一脚踹了下去——
然后被反拎起丢下了小榻。
贱人!太叔妤拍拍被摔得冒星星的脑袋,竖中指。
结果竖完中指的第二天醒来就发现,自己又被塞到了熟悉的地狱模式。
这次是在一个巨大的地下牢窟里。
她背靠着墙面瘫坐在一丛青石板上,石板呈无规则的碎裂状,缝隙间坑坑洼洼,看着像是建造之后被废弃过很久才不久又重新启用的,杂草不多。
再抬远点视线,可以看见牢窟宽敞空旷,隐约有丝丝的风声。四周璧上镶嵌了一些烛火。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节省资金,烛火之间相隔巨大,在微弱的风力下明明灭灭,以至于四面景物不甚清晰,只能做到基本的引路的作用。
太叔妤视力不行,但她对妖物的感知能力在血液和训练的刺激下如今近乎恐怖。
不过草草环视了一遍,她便略过了东西南四面空空的牢笼,直接将视线锁定了正北方!
正北方。
一双巨大的兽瞳陡然睁大!
太叔妤愣神。
饕餮。
竟然是真的!太叔妤顿时哭笑不得,幼时在山上修身养性,先生领回来命名为“饕餮”的“恶犬”。
谁知道,是真的饕餮啊……
那先生的身份也不难猜了,南疆大祭司?还是司命?
甚至于她的最后一项外挂她也有了猜测。
太叔妤视线再往那巨兽后方看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一角暗红色。那是一具熟悉的正棺。熟悉到了何种程度呢?
太叔妤甚至不用去瞧都能细数出上面的每一道龙凤纹绣,每一片祥云仙鹤,或者棺盖里面镌刻的一排排小字。
以及最中心的那点子趣÷阁画:大楚太师府嫡女太叔妤之墓。
毕竟在里面躺过不是。
太叔妤掏出袖中的旧铜罗盘,少年老成地叹气:可它不该在这里的。
牢窟的正上方出口处,薛雪没有一如既往地选择一个舒服的角度在那儿趴着观看,然后等着太叔妤解决得差不多了自己就下去取材。
而是一身劲装,从太叔妤醒来那一刻开始,就十分戒备地盯紧了下方的所有动静。
时时准备着下去一搏!
一双漆黑妖美的大眼透着隐隐的疯狂,近神兽又如何,只差最后一样了!
而在他身边,玄衣颀长的年轻男人眼尾一点泪痣,手中举着长弓搭着箭,眉目沉静冷淡,像是置身事外。
唯独在看着下方太叔妤以一种特殊规律的按法按下了罗盘中央的指针后,显出了一丝并不明显的惋惜和疑惑之情。
只闻及几声清脆的机械扭转重组的“喀喀”,扁平的罗盘开始在太叔妤手中变形,最后拉成了一把造型奇异的……
这是,鲁班机甲术?
上方两人疑惑。
太叔妤只专心着动作,把组装好的简易装置套牢在了腰脊之上,然后看着正北方听着这么清楚的动静都没动作的傻兽,一脸无奈。
啧,又想叹气了,当年她说道过多少次了,抢骨头时不要轻敌不要轻敌不要轻敌,这么重要的事教了不止三次吧,怎么就学不会呢?
虽然她如今的确实力不济,这里三个人也最多拼死伤它一分抢点血。
是了,饕餮也有这样轻敌的资本。
太叔妤冷笑,薛雪这是打算物尽其用踏着她尸体换一丝救小情人的机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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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背景古言,有微量为剧情服务的玄幻元素,可以理解为南疆异术?希望没把人吓跑(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