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军中营。
宽敞的营帐之中,诸葛均若无其事的从外面走了进去,面容挂着一抹微笑,对着张郃的身影,微微鞠躬,拱手行礼:“诸葛均拜见张郃将军!”
“诸葛大人,不必客气,请坐!”
张郃这时候穿着一身便服,在中间位置上跪坐了下来,然后对着案桌的正面位置,做了一个请坐下的动作。
“是!”
诸葛均这时候也没有客气,直接的跪坐下来了。
“军营之中,军法森严,行军不得喝酒,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张郃亲自给诸葛均的茶杯倒上了一杯茶,然后再给之间的茶杯倒一杯。
他正想要找个理由和诸葛均好好谈谈,诸葛均就送上门了,倒是给了他一个很好的机会。
“将军不必客气!”
诸葛均微微一笑,伸手举杯,把茶杯里面的茶水一喝而尽。
一番客气和寒暄之后,两人才进入了主题。
“诸葛大人深夜来访,是不是城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张郃目光微眯,有些疑惑的看着诸葛均。
“张郃将军,我深夜前来,其实是有一事询问的!”
诸葛均抬头,目光迎上了张郃的虎眸,坦然的道。
“请说!”张郃微微眯眼。
“张郃将军,据我所指,从昨夜开始,魏军镇守在未央宫和长乐宫的主力,不断的被收掉,而且是向着东北口清明门和宣平门而去,很明显的目标是东北方向,此乃为何是也?”
诸葛均声音变得锋锐起来了。
“诸葛大人这是从何得知?”张郃闻言,心中微微有一丝的震动,但是他的神色不变,反而问道。
“张郃将军,你好像忘记了一点,我诸葛均才是长安令,这长安城里面的事情,没有什么能瞒得住我,你们的动作虽然细微,一点一滴的调遣,也许能迷惑城外吴军,可未必就能逃过我的眼线!”
诸葛均毫不客气的道:“在我看来,你们的突然调兵,明显避开了龙首原上的吴军主力,那么你们是打算放弃长安吧?”
“荀攸军师呢?”张郃目光一瞪,突然问道。
“在县衙!”
诸葛均保持平静,淡淡的道:“他意图窥视粮仓,却被我识破,所以我囚禁了他!”
“诸葛大人果然聪慧,凭借着些许的蛛丝马迹,就能猜测我的战略意图,我佩服!”
张郃深呼吸一口气,眼眸斜睨的一眼诸葛均,心情很快平静下来,淡淡的道:“没错,我要放弃长安城,突围出去了!”
“为什么?”
诸葛均还是有些想不明白。
“我不想坐以待毙!”张郃长叹了一声。
“你可知道,你一旦率兵突围,不就是给吴军一个以逸待劳的机会,让他们全力的剿灭你们吗?”
诸葛均冷冷的道:“我不相信城外的吴军一点都没有发现,就算他们暂时被你的动作给迷惑住了,一旦你兵马出城,必然会被发现,最重要的是你们的骑兵不多,也不如他们,我保证,你们几个还没有走出京兆,就会被吴军给追上!”
“也许吧!”
张郃目光之中有一丝黯然,也有一丝丝的战意:“但是就算如此,我也要突围,因为我宁可战死在突围路上,也不想要在这城里面继续耗下去,一点一滴的被吴军耗掉了我的精气神!”
“张郃将军,你这句话我听的不是很懂!”
诸葛均闻言,目光微微一颤。
“我们死守长安,打也不是,走也不是,外面没有援兵,里面粮仓支持一个月已经是极点,那就是白白等死,我怕这样下去,我会忍不住投降吴军!”
张郃目光幽幽,声音明显是有些忧伤:“这种绝望的等待,实在是太折磨人了,也太耗费一个人身上坚定的士气了,明明知道没有希望的,却只能这么等下去,哪怕意志在坚定,我也扛不住,我会崩溃的,而我实在是不想投降,所以我想要突围,那么我最后只能死在突围的路上,也是值得了。”
他还补充了一句:“要是我张郃有那么一份幸运,能顺利的杀出去了,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或者是北上雒阳,或者是远走大草原,再或者是落草为寇,总比我们在这压抑的长安城等死要强!”
他也绝望了!
对魏朝绝望,对魏军绝望,甚至对自己也绝望了。
所以他打算在绝望之前,保持一份血气,以悍勇的姿态,强行的杀出一条血路,就算最后杀不出去,也好过一直在这种绝望之中等待。
诸葛均闻言,目光看着张郃的面容,他的神色忍不住愣了一愣,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
或许他们都是拗不过天。
既然拗不过天,只能认命。
他投降吴军最后一丝的反感情绪在这一刻仿佛彻底的消散了,他伸出手,指甲轻轻划过了桌面上了茶杯,然后才端起茶壶,分别都自己和张郃都倒上了一杯茶:“既然你们要跑,我恐怕是挡不住了,你的下一步,你就应该是图谋我手中的粮草了吧?”
“没错!”
张郃抬头,对上了诸葛均的目光,坦然的道:“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拿到粮草,只有拿到粮草,我们才有机会突围出去!”
“如果我不给呢?”诸葛均再问。
“抢!”张郃冷酷无情。
“杀了我?”诸葛均冷冷一笑。
“我不会!”
张郃笑了笑,方方正正大脸有一抹善意:“我应该会囚禁你,等到我突围而出,吴军就会入城,你终究是诸葛家的三公子,诸葛亮不会杀你!”
“哦,这么说,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
诸葛均举起茶杯,对着他,嘴角扬起了一抹冷笑。
“诸葛大人,我们合作的一直很愉快!”张郃也举起了茶杯,嘴角扬起一抹淡然的笑容:“此战本无希望,我自己要送死,没有必要拉着你!”
“谢谢!”诸葛均这一句的道谢是真心实意的。
两人一同把手中的茶给喝了一个干干净净。
“你什么时候给我粮草?”张郃放下茶杯,目光微眯,沉声问道。
“张郃将军,如果你被吴军给俘虏了,你会不会悲愤的选择自刎殉国?”
诸葛均没有回答,反而问出了一个比较诡异的问题。
“不知道!”
张郃闻言,有些愣住了,回过神之后,细细的想了想:“不过我想,我应该是没有这个自杀的勇气吧,所以我宁可战死沙场,也不愿意在此等死!”
战死沙场的魄力他有。
但是自刎的勇气,他确定没有。
不是所有的武将都能如同当年的西楚霸王,不愿渡江而过,为的一口气而杀身成仁。
战死沙场,那是战斗的勇气。
自杀,那就是自我了解。
这是不通的概念。
当年晋国战败之后,张郃如若有这个勇气,他就不会选择投降曹魏,他会在战败的那一刻,一了百了,追随袁绍而去。
“那恭喜你,你活下来了!”
诸葛均的脸庞扬起了一抹复杂的笑容。
“什么……”
张郃顿时有些愕然,想问问这句话什么意思,但是猛然的感觉一丝的头晕眼花,浑身的力气仿佛都在一点一滴的消逝,体内的罡气沉寂了下去,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连动动手指头的力量都没有了。
“你……”
他虎眸圆瞪,看了看自己的茶杯,才抬起头,死死的看着诸葛均:“你!下!毒!”
“嗯!”
诸葛均点头,没有一丝的否认,很直接的承认了:“廖豪说,这种迷药是蒙汗药和麻沸散的融合,传闻是东吴太医院研究出来了新产品,专门对付武艺强大的武者,沾上一滴,立刻浑身无力,哪怕是修炼成了罡气,在三个时辰之内,也提不上一口力气来,价值千金,你现在感觉如何?”
“为……为什么?”
张郃奋力了想要站起来,但是却始终没有力气,他的目光有一抹怨恨。
“因为我投降了!”
诸葛均笑了,他的笑容很诡异,有些自嘲,却看起来有些狰狞:“我拼命的想要挣扎,想要抵抗,想要杀身成仁,可最后终究拗不过命,从你张郃不相信我开始,我就落入了一个圈套,所以最后只能投降,但是投降也需要有些作为,我选择了协助他们,让他们兵不刃血的拿下长安城。”
轰轰轰……
哒哒哒……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突然整个军营开始沸腾起来了,马蹄声,脚步声,喊杀声,一个个杂乱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起骤然而起。
“外面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你……”
张郃听到这动静,心中一寒,目光冒火。
“没错,攻进来的是我的兵!”
诸葛均站起来,看起来羸弱的身躯却有一股爆发力,他一手拔出了张郃腰间的佩剑,然后一手居然把张郃魁梧的身躯给提了起来,神色刚毅,目光决绝:“张郃将军,对不起,为了减少伤亡,我得借你一用!”
“杀!”
大营之中,姜囧率兵马冲破了辕门,很顺利的杀了进来,他手中的五千兵马虽然不多,但是足够攻破营寨的辕门,直入中军营寨。
“这么回事?”
“难道是吴军杀进来了!”
魏军将士有些慌乱起来了,但是这营中三千魏军是张郃的嫡系,他们的反应自然也不慢,他们一看到有兵马杀进来,立刻组建力量守住了营寨。
“不是吴军!”
“这是城中的县兵,城里面的县兵造反了!”
大营之中有两个校尉,一个辕门校尉,还有一个一个中营校尉,两人看着杀进来的姜囧和麾下的县兵,顿时明白过来了。
“儿郎们,挡住他!”
“来人,立刻通报将军!”
两个校尉也是沙场悍将,虽然他们兵马只有三千,但是他们可是久经沙场的铁血将士,自然不畏惧这些县兵将士。
“杀进去!”
姜囧一马当先,煞是凶猛,一股气势点燃了麾下将士的士气,宛如洪流般扑进来。
“所有人,都给我住手!”这个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在战场上响起。
中军主帐的门帘被揭开,诸葛均一手持剑,挟持着浑身无力的张郃,一步步的走出来:“张名,张图,立刻放下你们兵器,不然莫怪我无情!”
“诸葛均,你敢伤我家将军,我们必然将你碎尸万段!”
两个校尉一看,胆寒心急,他们可都是张郃家臣,亲兵,一看到张郃被挟持,顿时失去了主意。
“放下兵器!”
诸葛均扬起手中之剑,杀意凛然。
“放下兵器!”
“放下兵器!”
姜囧和麾下五千县兵包围了这座大营,顿时齐齐高喊,声音凝聚一股大势,压迫这数千兵马不敢有一丝的异动。
“诸葛大人,你莫要伤害将军,我们放弃兵器投降!”
两个校尉对视一眼,他们投鼠忌器之下,根本没有能放开,只好让麾下的将士立刻放弃兵器抵抗。
“缴获他们的武器!”
“诺!”
一场大战没打起来就已经落幕了。
诸葛均不费吹灰之力,攻下了魏军中军。
然后他以张郃了名义,用张郃的印鉴,下达一个个军令,让魏军将领放开城门,接应吴军入城,在诸葛亮的布置之下,城外吴军迅速攻占城门。
这一夜,长安城很乱……
天亮之后,吴军入城了,长安城的一个个城头彻底的插上了一面面的东吴金龙战旗。
当清晨的阳光彻底的倾洒在长安城的天空之上,长安城之中只剩下一座宣平门还掌控在魏军之手。
曹休的身躯站在宣平门之上,目光看着城外和城内两侧皆然是密密麻麻,根本看不到头吴军将士,他在看看自己身边仅存的五千将士。
一瞬间他百感交集。
这一战,他就连自己是怎么战败了都不知道,莫名其妙的一道军令,却让数万魏军放开了城门,让吴军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了长安城。
“将军,我们如何是好?”
众将忐忑不安,目光皆然看着曹休的身影。
“你们怕死吗?”
半响之后,曹休回过头,目光一扫而过,声音颇具威严,却有些落寂,看着麾下将士的一个个脸庞。
众将闻言,目光闪烁,闭口不语,但是他们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们怕死!
“呵呵呵呵!!!!”
曹休忍不住仰天长笑,他的笑声之中仿佛有一丝自嘲,也有一丝不甘,还氤氲着有一丝解脱,他直接拔出腰间长剑,一剑锋芒,斩断了飞扬的战旗。
这一面黑龙战旗在城头上的魏军和城下的吴军眼眸之中,一点一滴的落幕。
半响后,曹休才平复下心情:“开城门,放下兵器,投降!”
“将军?”
众将有些羞愧。
“开城门,放下兵器,投降!”曹休重复了一句。
“诺!”
众将打开宣平城门,放下了兵器,接受吴军检阅一般,迎接他们走上城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