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下后,才发现此次“偷桃”并非全无收获,摘桃子时,摸到了桃枝关节处的一些桃胶,粘粘的,让她想到了一道应季的好菜。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忙喊了二斤来商量。
“掌柜的,你真的确定桃胶可以入菜吗?”二斤完全不明就里,看着苏小小手里琥珀色的桃胶奇道。
“桃胶其实是一味中药,又名桃花泪,可治痢疾,无毒,收集也是极其方便的,你把酒肆附近的桃树枝干,轻轻用小刀割了,然后过两日便去收集,用水洗掉杂质,晒干,必有妙用。”二斤见苏小小说得头头是道,将信将疑,点头说会照办。
其他方面也许二斤会偷懒,但是对新食材,他都是抱着极大地热忱去学习,经常五迷三道的他,每次只有听到食材之时眼睛才会像受到了震撼或者惊扰那样瞪得老大,故此这点她是完全放心的。
顺道去巡视了羊圈一番,然后喂了比特驴一顿饱饭,这才和等在酒肆大堂的秀才会和,准备开始为期月余的取经之旅。
卯时一刻而已,院里已经传来了敲打之声,见到刘大能苏小小点头示意,并客套了一番,大能依旧是憨厚的笑容,一边笑着一边说:“夏掌柜不嫌弃俺手粗苯,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俺,定会尽心尽力的。”
苏小小见刘大能老实能干,心中信任,便把酒肆委托给他,希望这段时间他能处处照应着,大能羞涩一笑,满口答应。
青青虽然不满这次不能出去游山玩水,但是又仿佛知道两人办的正事她插不上手,嘴里难得没有噜苏,手脚麻利的喂着鸡,嘱咐苏小小给她带好吃的土产回来。
两人简单的包袱,带足够银两才是要紧,别的都是身外之物。
“留他们两个在家没有问题吧!”苏小小还是不放心。
“掌柜的放心,我已经把我们的行程路线告知二斤了,如果酒肆有事,他知道如何找到我们。每个村落拢共就一个客栈,要找也确实方便。掌柜的就放心吧!”听秀才这么说着,苏小小不放心也得放心了。
破晓时候的天空,安静的灰蓝色,桃花村的村口,已经热闹起来。卖菜的小摊,闲庭信步的耕牛,布庄,杂货店都挂上了幌子。糟杂的脚步声渐渐打乱了小村庄的宁静,叫卖声也多起来,晨曦的第一缕阳光倾斜在苏小小的脸上,照得她皮肤弹指可破,整个人也似笼罩在薄薄雾气中。
“还记的出门最重要的事情吗?”夏歌笑乘着秀才去村里找马车的时间,赶紧问到。
“美食。”“还有呢?”“除了美食,还有什么?”苏小小奇道,这次不就是为了出门遍寻美食的吗?
“还要多留心他人经营酒肆的方法。此次出行,秀才选择的是一些经营长达十年数十年之久的酒肆或者酒楼,能够屹立不倒,定有妙章。”夏歌笑的话让人很难不记在心上,苏小小轻轻点头。
两人站在村子的十字路口等着,风已经有些热,卷起尘土有股子泥土腥味,已经立夏。
“你欠我的荷香烧鸡,好像可以做了,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初夏的荷叶,想想就美滋滋,不知阁下意下如何?”苏小小打趣到,他可以忘,自己可忘不了。
这些日子,夏歌笑思忖如何加快苏小小思想的转变,让她更多的把精力用在怎么帮他复仇上面,而不是一门心思扑在美酒佳肴上面,但是苏小小就像是一座坚固的堡垒,他的攻城毫无起色。
也许没有经历过蚀骨仇恨的人不会明白,那种看着仇人逍遥快活,自己却过着见不得光日子的愤怒。每一次苏小小似乎明白了,但是其实隔日便忘到九霄云外,她的性格着实阳光了些,纵然知道人世间有灰暗的角落,也不愿意去面对,似乎一颗透明的玻璃心,一眼望过去,能够看见心里所有的边边角角,让这样的人,去承担他的仇恨,真不知是缘分还是捉弄。
夏歌笑明白这不是一个选择题,没有答案,见苏小小提到荷香烧鸡,刚想要说点什么,朝两人方向行驶过来的一辆非常简单的敞篷牛车让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一头油光水滑的大黄牛,被一个农夫拉了过来,那不是村头的黎叔吗?秀才坐在后面的板车上算是怎么回事,苏小小傻眼,看起来所谓的“马车”根本是“牛车”。
“掌柜的,别愣着,请上车。”看来猜测得没错,苏小小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穿的鹅黄色刺绣散花平口锦缎长袍,逶迤拖地的镂花长裙,一副被皇上召见也不寒酸的打扮,她最好的一身衣服,咬碎压根才跟阿娥成衣的掌柜定的,差点问掌柜能不能分期付款,就是为了出门别显得太过寒酸。
现在居然要坐在牛屎还冒着热乎气儿的牛车上,可以坐人的地方象征性稀拉拉的放着一些稻草,这待遇,真不知道是出门游历,还是逃难。
“秀才,我给你的银子,难道不够租一辆好点的车吗?”控制不住频繁蹙眉,身上这身衣服不是冲锋衣,现在也没有汰渍。
“掌柜的,桃花村的马车都被调去运兵器了,咱们将就吧!”秀才伸手拉了苏小小上了牛车,找了稍微干净点的位置让苏小小坐下了。
一听是军工,苏小小没脾气了,脑袋里开始乱转,开元八年绝对是太平盛世,并无战争,军/工何以都调民用马车来运输了。
秀才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一边嘱咐黎叔可以出发了,一边说到:“掌柜的才来桃花村不久,有所不知,一直以来,在蓁胥王爷管辖下的十五个村落,四个镇子,除了镖局,一到五月马车便会被征用,给朝廷运送兵器,蓁胥王爷祖上是军工起家,一路至今,已经是第五代了。”原来如此,苏小小释然。
“你咋不早说,早知这样我就不穿这么新鲜了,换身男装不是利落洒脱?”虽然释然,但是还是心疼唯一一套好衣服,被沾上牛粪。
秀才有些抱歉,侧身说到:“最近光顾着修复酒窖,处理之前的账目,若不是租车,完全忘了。”
看秀才的模样,苏小小再也责备不起来,只能怪自己臭美不成反蚀把米。
头一回坐牛车,她不由紧张,开始缓慢行走的车轮,朝着酒肆斜上方的那条路滚去,三条岔路口,这是她唯独没有去过的路线了,坐稳之后开始好奇的四下张望。
随着牛车的行进,她也找到了颠簸的章法,能够稳稳坐在牛车上了,敞篷的牛车,能够跟周边美景零距离接触,她感觉到了好处,庆幸不是马车出行,发现美景多半雷同之时,苏小小不再张望,把眼神落到了夏歌笑身上,他严重的洁癖,断是不会坐在这牛车上的,果然见他坐在云端,云似乎跟知道方向似得,虽然主人正在闭眼打坐,它却跟得丝毫不差,这臭小子倒是舒服。
把视线落到了秀才身上,才发现一直不语的他摩挲着手中一把小巧的酒壶,酒壶不过掌心大小,白中透着青绿,并没有把手和壶嘴,倒像是个袖珍的净瓶,不由好奇,问到:“看你甚是珍爱,可是什么奇珍异宝?”
秀才听闻这话,并未看她,而是扭头回看酒肆方向,牛车虽然缓慢,但是已经行进了一个时辰,天色已经大亮,酒肆却在这光亮中看不见了,他恋恋不舍的转过头来,继续看着眼前瓷瓶。
“这个温酒的瓷瓶是慕容晓掌柜送的,每一次看见它都会想起掌柜。”秀才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思念,但是很快便被掩饰,浓浓的眉毛,干净的眉眼,却缀上一层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忧伤。
突然有点佩服慕容晓,他虽然离开了,但是思念他的人甚多,就连秀才这种喜怒不行于色的人,此刻都挂着忧伤,有些感喟,自己来到这个朝代已经两月有余,却不知属于她的那个时候,除了爸妈还有没有人在思念她,或许她没有交到一个真心的朋友,实在太忙了,实在太爱吃了,把时间用在了美食上面虽然不曾感觉后悔,但是连一段正儿八经的恋爱都没有谈过,更别提那种一想起来就会心酸不舍的朋友。
以往并不觉得有什么的,有得就有失,但是此刻居然觉得有些遗憾,如果重来一世,也许她会期待不要过得这么孤单,有两三至交好友,有一个珍视她如同生命的爱人……
思绪杂乱无章,夏歌笑受了影响,抬眼看了她一眼,她一向心事甚少,今日却似乎颇有感触,不免好奇。
秀才见苏小小如此,以为她亦是思念慕容晓,顾不得自己,张口宽慰道:“不说这个了,慕容晓掌柜跟您谈起过我和他是如何相识的吗?”
一见有故事听,忙收起自己杂乱的思绪,摇摇头,把手中水袋递给秀才,四下张望了一番,初夏的景致,两人已经无暇欣赏,一直压抑在秀才心中苦于无处诉说的情感,也许只能在苏小小这里倾诉一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