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掌柜的,您醒醒……”青青一边摇着她一边轻声唤道。
“唔——”苏小小睡得迷迷糊糊,张开眼睛四下看了一番,天已经黑尽了,只有豆大的油灯映出青青一张红扑扑的笑脸,梨涡近在咫尺。
“还不招呼客人,对着我傻笑什么?”苏小小全身酸痛,想要站起来,又跌坐回椅子上。
“什么时辰了?”院里那还有客人,只有一地的竹签子,还有觥筹交错后的狼藉,这——什么时候散的她怎么有些记不起来了。
“亥时了,客人们都走光了,您今日累了一天,扛不住才到耳房歇了会儿,结果一睡睡了一个时辰,宾客们都送走了。”青青的态度怪怪的。
平日里没大没小的,今日无端这么殷勤,于是苏小小想到些什么,“可是今日的流水算出来了,多少?”一想到这个,她也不感觉那么疲累了,忙端正了身子,伸个懒腰,站起来朝正房走去。
刚刚迈腿进了正房,只见几人都未曾歇着,围着秀才算账呢!
厚重的梨木长桌上,银钱按照铜子儿,散碎银两及整银渐次摆放着。
“掌柜的,您来了,快,猜猜今日俺们收了多少流水?”张二斤的声音哪里听得出一丝一毫疲惫的感觉,只觉得整个人朝气勃勃。
烧烤节从晌午开始,一直到深夜方才结束,炭火一直未灭,苏小小帮忙穿签子,外加切牛羊肉手都没停,都没有功夫去和宾客们闲话家常,其实他们也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光顾着吃,那里还停得下嘴说话。
“一定很多吧!秀才把账算出来了扣掉成本,然后留下一半,另一半全部给你们当赏钱。这些日子,多亏你们的辛苦,才有了今日的小成绩。”
当这一刻真的来临,苏小小却未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欣喜,反而稳住了心神,以后这样的庆贺会越来越多的。
几个伙计大呼万岁,这半月来他们憋得辛苦,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掌柜的,今日不算酒钱,共计五十两,酒钱光您制得生啤酒这一项便收了十五两银子,两桶啤酒全卖完了。还有一缸子米酒,也几乎见底,今日流水共计一百两银子,赶得上往日里一月的流水了。”秀才一向淡定,语气中没有情绪,但是还是在最后一句夸上了一夸。
青青和胡皓听了一百两银子,眼睛放着光,二斤也是笑得嘴都合不上,大能和秀才稳重,见大局已定,脸上反而露出疲态来。
“今日大家都很棒,青青这堂跑得没话,不但没惹祸,还特别的麻利,大能和秀才行酒令更是没话说,今日除了蓁公子虽说没有什么达官贵人,但是靠着开张当日的宣传,消息一定会走出去,我们也算是熬了出来。”苏小小一一看着她手下的伙计们,夸赞道。
二斤见没有夸他,一张有些油腻腻的大脸忙挤了过来,饱含期待的眼睛望向苏小小,逗得她噗嗤一笑,“当然还有二斤和胡皓,特别是胡皓,没成想闷葫芦一个,配菜却是行家里手,前前后后的好些要死不死的树木也被他救活了,以后他就跟着张二斤当帮厨吧!”苏小小说完,二斤见功劳都被人抢了,有些不高兴。
苏小小刚要劝,不曾想二斤却笑呵呵摸了摸胡皓的头:“这小伙,不赖,话少,腿脚利索,又肯用心记,俺反正也没有儿子,以后便把俺这身厨艺,全部教给他吧!”
见众人都看向他,他羞怯的低下头,脸上飞起红晕。
大家哄笑不已。
“秀才看好银子,明日对账后,便发工钱,放大家一上午的假,休息也好,支钱置办物什也好,只一条,晌午饭时间一定要各就各位,懂吗?”苏小小说完,一众伙计也累得不行,忙四下散了。
……
东厢房内,苏小小摘掉头发上的发簪,却睡意全无,不知为何,她感觉不到开张的快乐,而是有一种平安喜乐在这一天开始就会全然消失的感觉,以后种种争斗,她看不详实,一切都是模糊的影子,或许连影子都没有,只能说是个苗头。
一切都是隔着层层玻璃纸,晃动着,如同失忆的人,要捡回往日的记忆,谈何容易。
她有些厌烦这种明明是苏小小,却装着前世的夏浅语的感觉,就像俄罗斯套娃,里面似有一个个和她相似却不是她的小人,在她脑中,令她纠结。
一仔细想却头疼欲裂,恶心欲呕,根本不敢想,只能期待着一切拨云见日。
“还不睡么?白日里累得站着都要往下栽一般。”夏歌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苏小小扭过头看着他,他手里端详着碧玺珠串,已经亮起了五颗小碧玺珠子,代表着度过了五个小劫。但是五颗大碧玺珠子却一个都未亮。
“不是应该亮起一个吗?开张已经算是度过一大劫才对。”苏小小诧异,忙走近了举起碧玺四下观看,不可置信的样子。
“这几日小心,料想还有祸事。”夏歌笑收起碧玺说道。
苏小小已经不似初来之时的一惊一乍,只是微微点点头,按了按突突跳着,疼痛无比的太阳穴,随手用木盆里的凉水扑了扑面便算是卸妆了。
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明明眼睛已经乏涩无比,脑中却异常清灵。
“我前世家中是不是不光开琴坊而已,且是苏州望族大户?”这话一出自然是问夏歌笑,他经历过的,自然清楚。
“你想起来了?”夏歌笑一奇,但是随即便否认了这个问题,前世今生哪里是那么容易融会贯通的。
“只是一些片段,我今日见宋阿娥头上的珠花,觉得非常眼熟,似是我也有同样一枝,且觉得是一日随便溜达在小摊前买的,奇了怪了,我从来都嫌弃这些东西累赘,怎么可能能够认识别人头上的珠花,便猜着是前生的记忆了。”苏小小累极了,这些话也越说越小声,然后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