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是不是粘贴招工告示的位置错了,要不然我们换个人群密集点的地方张贴?”青青陪着夏芊钰等了快要一个时辰了,连来询问的路人都没有。
于是沉不住气了,不由探出头去,四下张望了一番之后提议道。
夏芊钰佯装淡定的喝茶,其实心中早已万马奔腾,光杆司令的日子绝非好玩的。
一个酒楼若是将刷碗,洒扫,后厨的勤杂一起算上,起码要十人才行。
见出去打探消息的刘顺喜从正门跑了进来,夏芊钰不由抬头。
但是看他的表情就知道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人群密集,你看看街上,行人如织的,这条街周边住的虽然是穷人,但是毕竟挨着码头不算远,码头上干活的短工多着呢,怪就怪在,宁愿去干短工,也不愿到咱们酒楼来应征杂役,这才有问题。”刘顺喜大口大口的喝着水。
外面阴冷的天儿,他却满头大汗,可见跑了不少地方。
顺喜的话提醒了夏芊钰,自打冬至那天贴上招工的告示之后,已经过去三日了,但是均是无人问津。
后厨只有一个主厨,一个副厨和一个学徒工,连切墩师傅和面点师傅都没有,说出去简直是贻笑大方。
再说大堂,这么多张桌子,紧靠刘顺喜和青青两人,就算是累断腿也招呼不过来,这些问题,此刻让夏芊钰脑瓜疼。
看来她低估了龚员外在这条街上的势力。
更加低估了琴川厨帮这个帮派的排他性。
“顺喜说得对,这件事非常奇怪,为什么外面行人如织,却连驻足观看的人都没有,就好似约定俗成的接到了命令,只要是这个酒楼贴出的告示,便看都别看,直接略过。
我现在觉得有趣了,到底是什么人,一定要让这个酒楼开不下去。
若是龚员外要将这条街均据为己有,大可在我之前买下这套酒楼便是,何必让我占了这么个大便宜,看来远远不是龚员外这一股势力这么简单。”
夏芊钰不知为何便想到了飘雪酒楼,虽然在这条街的街尾,位置也不甚理想,生意却异常火爆。
“有可能这个酒楼就像是某种制约,约定俗成的制约,故此才没有人去破坏这种平衡,背后的人要的是有这间酒楼制约,却不断易主,让这个酒楼开不下去。”禹歌笑轻轻扫了扫滑落的额发,从书卷中抬头,轻声说道。
两人的话让刘顺喜沉默了,他初见面便晓得两人绝非一般人,见两人明明心如明镜儿似得,却完全不打退堂鼓,更是纳罕。
“既然二位已经知晓这是块烫手山芋,为何还要接手,换个地方不行吗?
以掌柜的天马行空外加禹兄的鬼斧神工,只要不是这,什么地方都能大放异彩。”刘顺喜嘴溜,拍起马屁来,马都受不了。
夏芊钰和禹歌笑脸上却淡淡的,没有什么反应。
“顺喜,事情只怕不是这么简单,如果别人也这样想,早已经盯上了我们呢?那么纵然去什么地方,也会是这样的结果,再者,不论别的,若是一有困难连试都未曾一试,便落荒而逃,人要脸,树要皮,我和我的伙计们脸往什么地方搁?”
夏芊钰嘴上这样说着,其实此时和禹歌笑想的一样,只有越乱才越能接近事情的真相,夏家的落魄,虽然不是现在,但是和皇上宠爱杨贵妃之后,多次向全国召集庖厨有关。
夏少恭见贺家有人进入仕途,红了眼睛,嫉妒的火越烧越烈,到最后无所不用其极,居然连已经扫地出门的禹歌笑都利用了。
前世,夏芊钰还隐隐约约听人说过,夏家的灭亡和买官卖官有关系,这些事情具体是怎样发生的,被驱逐在外的夏芊钰几乎一无所知,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将娘亲夏氏的命救下来。
让她不要病死在别院中,然后便是助她回到主母的位置,重新主持院中事务。
夏芊钰对娘亲的品行非常了解,前世与娘亲离心离德,主要是因为脑子单纯,认为女子不过只有情感那一亩三分地,对禹歌笑的痴恋,将她的眼睛蒙了个干净。
以至于娘亲为她做的,她完全看不见。
夏氏善良,为人宽厚懂理,不光如此,若是父亲有何离谱的过错,娘亲纵然冒着被休的危险,也会拉着父亲。
她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软弱,不懂得趋利避害。
若想要在琴川立足,经营出自己的势力,这一关是必须要过得,既然是一处平衡点,那么酒楼纵然生意火爆,也不影响任何一边,因为他们都想拉拢夏芊钰,让天平失衡,倾向他们的那一边。
之前之所以平衡没有被打破,是因为酒楼最长都撑不过一年,时间太短,没有让背后的利益集团显出真身便鸣金收兵,落荒而逃。
夏芊钰不可能在有可能接近真相的时候转身离开。
当伙计们投过来钦佩的眼神的时候,夏芊钰却连忙将刚刚的“豪言壮语”撇了个干净。
“再说,现在这个酒楼是个烫手的山芋的事情,怕是因为我这个不怕死的接了以后,已经彻底传开了,整个琴川妇孺皆知,就算是想后退,都没有任何退路了。”
这个时候,伙计们的想法越少对她越有利,只需要认为没有任何退路,往前冲,便是对她最大的支持了。
“掌柜的,您说得对,我也觉得没有退路,如今我们越沉得住气,便越能让暗处看着的人们吃瘪。”刘顺喜对着虚无的空气呸了一口。
这就是苍月酒楼的现状,招不到人,却连敌人都是虚无,连较劲都只能和自己。
“我预备将开张的时间往后推,你们还是一切如常,喜气洋洋的,该如何如何,买菜的时候,多和街坊四邻保持好关系,问起我的时候,只说我是男子,越神秘越好,切忌告诉别人我的姓名。”夏芊钰将伙计们找到近旁来嘱咐道。
禹歌笑和刘顺喜几乎立即心领神会,张二斤和胡皓后知后觉也算明白了。
只剩下小妹和青青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夏芊钰轻轻摸着小妹的头说道:“要是将我的底细都摸清了,岂不是方便给我下套,所以说,谁问都不能说喔。”
禹歌笑会心一笑,冲着夏芊钰微微颔首。
晚膳时分,夏芊钰回到桂园伺候夏氏将晚膳用过之后。
母女两人握着手,说着体己话。
“前面还是没有动静儿吗?”这都快要送了一个月了,夏芊钰有些急了。
夏氏摇头,说道:“这大户人家,关系极复杂,一个下人可能同时拿着好几个主子的好处,东边一嘴,西边一嘴,趋炎附势的,最是信不过了。
说不定被他们吃了,压根没有送到你父亲的手里都是有可能的。”
夏芊钰默不作声,就让娘亲这样想吧!至少还舒服些。
“说起来,你的酒楼张罗了也有些时日了,不知道现在如何了?”夏氏已经有些日子不曾主动问起她酒楼的事情了。
夏芊钰笑道:“不容易呢!不过娘亲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经营,以后成你的靠山的。”
夏氏眼睛里含着笑,温和慈善的看着她,轻轻摸着她脑袋上的男子梳的发髻,看着她不施粉黛略嫌苍白的面容,心疼的说道:“我的四女儿这样好看,如今却只能委屈在这男子的衣服中,真是可惜了。”
夏芊钰拿起夏氏的手掌在脸上蹭了蹭,“以男装示人,是自我保护,经商不比其他,有时候女子身份反而不讨巧,一直以来我都以男装示人,这样倒是省了很多事。”
夏氏见夏芊钰如此通透,心中有安定了两分,笑盈盈的没有说话。
“不知三姐儿这些日子做什么去了,竟有五日未来看我了,她心里还有我这个娘亲没有?”夏氏想到了什么,嗔怪道。
夏芊钰知道夏氏不是真的生气,夏环佩要斡旋的事情比较多,多有不从心的时候,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五日没有消息,多少不放心。
“娘亲,您偏心,竟与妹妹在背后说我的坏话,这些日子忙死了,这不,顾得上喘口气,就溜过来看您了,还请娘亲千万莫怪。”
真是被人提人提不得,话音刚落,夏环佩爽朗清脆的声音便隔着厚厚的布帘传了进来。
一边说话,一边似是在嘱咐薛大娘将什么东西放好。
薛大娘应了,夏环佩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夏氏招手,示意她坐在床上说话,她将身上的斗篷取了下来,“您都不知道,这些日子忙死我了,爹爹一直称病,不管琴坊的事情,京都送过来的一批订单,都是我和二姐在督促着,倒是也没有出什么乱子。
只是白日里连吃饭都要紧着点,不让便做不完爹爹交代的事情。”夏环佩刚刚坐下就抱怨道。
夏芊钰前世对夏环佩所有的印象都停留在贪玩上,不记得父亲如此磨练过她,如此一来也是好事,没准夏环佩争气一些,有些事情也会发生改变。
细微的改变累积,可怕的结果也许便不会发生了。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