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受不了厢房中一种莫名的压抑感。
夏芊钰将蜡烛点燃。
坐在灯盏下的夏环佩,眉头微微蹙着。
这些日子夏环佩清减了很多。
唐朝以圆润为美。
肤如凝脂,丰腴圆润方为美人。
夏家又是非常殷实的人家,自然夏家的几个女儿都非常符合唐朝美人儿的标准。
今日她的蹙眉。
夏芊钰这才发现她的一张鹅蛋脸,瘦得就剩下个架子。
一双大眼睛以往在她脸上并不显得突兀,此时却让夏芊钰心里一咯噔。
说不清的难受顿时在她胸腔中满溢。
大而无神的双眼加之脸上未干的泪痕,更是惹人心疼。
夏芊钰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
印象中,两姐妹之间从未这样亲近过。
前世,虽然她们走得比较近,但是却尚未到可以互相吐露心声的地步,如今她是非常依赖夏芊钰的。
“小小,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她捏住夏芊钰的手喊道。
夏芊钰再次嘱咐她,“你一定要沉住气,记得妹妹我的例子,那便是你的反面,你切不可似我一般莽撞,这样反而会葬送了你们的感情。”
夏环佩认真凝视着夏芊钰,眸子里有太多的疑问闪过。
最后都变成了的乖巧的沉默。
“这件事情不会让你等太久的,我起早便托人去问,江湖上面跑腿的,跟谁也没有挂碍,不会牵连到你身上去。
你在家中该做什么做什么,不要让任何人看出异样,特别是白氏的人你明白吗?
她恨娘亲为何为正房。明明已经不得老爷宠爱了,却还是霸着正房的位置,不空出来。
而你是娘亲的女儿。便如同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将你和锦家公子拆开,纵然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只要能让娘亲不高兴,她都是会做的。
所以,你一定不能让她得逞。你身边跟着莺莺燕燕如此多的丫鬟。难保没有人被她收买了,你不要露了态,被人夺了先机。”
夏芊钰因为和她当过姐妹。自然知道她的为人。
夏环佩心思至纯,有些事情不说清楚,她纵然是绕几个大弯也不会想到各中利害。
果然,提点了一番之后,她的懵懂才算了找到了一点点方向。
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轻轻点头道:“我会非常注意,一切如常。你探听到任何消息,一定要马上告诉我。”
“还有你和锦公子所有的书信……一定要收好,放到没人知道的地方,明白吗?”夏环佩哭够了,起身之时,夏芊钰再次嘱咐道。
次日……
天刚微微擦亮。时辰尚早。
听到拍门声的时候。夏芊钰无比怨怼,自从穿越过来人。她就算是几乎没有睡过懒觉了。
每日比长工都还凄凉,竟是鸡鸣便起身梳妆打扮。
今日不知又是谁扰了她的清梦。
实在可气……
“四小姐,三小姐在门外,要绿萝进去伺候您梳洗吗?”绿萝刚刚问完,夏环佩已经夺门而入了。
夏环佩虽然莽撞,倒还不至于这样不知道规矩,平日里纵然是姐妹的闺房,也不会未经允许随便乱闯。
夏芊钰揉了揉眼睛,便听见她着急的说道:“信……那些书信全部都不见了。”
“什么书信?”
“我和锦公子的。”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如果锦家一心想要当这些事情不存在,定然怕夏环佩拿这些说项。
难道真是锦谡禾变了心?
在这短短的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
夏芊钰还未完全睡醒,本来就有起床气,加之这件事情让她实在有些怀疑锦谡禾的人品。
双重郁闷叠加在一起,让她怒火中烧。
“平日里谁收拾你的厢房,一个个问,实在不行便使点手段。”夏芊钰实在气急,不由联想到了看过的一些宫斗剧。
夏环佩何时听过这些龌龊,她自小顺风顺水。
不如夏芊钰受宠,所以也从不担心父亲对他要求过于严格,要不是夏芊钰被赶出夏家,她可能会一辈子懵懂下去。
今早查看信件的时候,她如晴天霹雳。
“使什么手段,我放信件的地方,连桂枝都不知道,是我案桌旁边的一个暗格,当时父亲找匠人来做案桌,我觉得好玩,便让匠人给我做了一个暗格,想着用来放些稀罕玩意,或者藏点体己。
那个暗格在外面根本看不出来,也只有我一人知晓。
就算问,也肯定问不出什么的。”
夏环佩的话倒是真话,夏芊钰的困乏去掉了几分。
“匠人留下了图纸吗?这些图纸什么人管着?”
“这个我倒是不知道,当时搬家,爹爹给我们房中添置新的家具,爹爹许我们喜欢什么样式,自去跟匠人说,我不知是否留下了图纸。”
夏环佩总算感觉到了来自大家大户的恶意。
其实若不是有前世这样可怕糟糕的记忆,夏芊钰也不愿天天惦记着别人的龌龊而活。
但是有时候就是生与死的较量,人无杀虎心,虎有杀人意。
大门大户里的龌龊,常常让她感觉彻骨的寒冷。
夏氏被关在这独门独院中,孤独病死。
夏少恭不闻不问,其实也有祖父祖母的意思,一连生了四个女儿,祖父祖母早有意见,无奈祖上有遗训,不可纳妾。
夏氏病倒之后,白氏之所以能够登门入室,若是没有祖父祖母的默许,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前院的龌龊,何止这样。
白氏为了扫平娘亲留在前院的“异己”,找了各种理由,该驱赶的便驱赶,该收买的便收买,实在不能收买的便找个理由。送到矿上去生死未卜的。
这些事情,都是在前世家破人亡之后,听潘太公讲的。可是纵然有再多的悔恨也于事无补。
看着同前世一样,懵懵懂懂不谙世事的夏环佩。
她说不清楚是心痛,还是恨铁不成钢。
可是,她带着前世的记忆而夏环佩却没有,夏环佩沉浸在不可思议中,还未缓过劲儿来。
“你是不是还在想。白氏不可能做出这些事情来。你是不是还认为她没有那个胆子,她不过是个小妾。
在夏家没有地位,而你是夏家的三小姐。训斥她,她都不敢还口,她不敢?”
夏芊钰穿着中衣,跪坐在床上,语气严厉得有声嘶力竭的味道。
她想要保护夏环佩的单纯,却又觉得大家大户出来的女儿,根本没有资格单纯。
没有白氏还有别的什么氏。
夏芊钰的话如同电击。让一直站着的夏环佩跌坐在椅子上。
“正是因为她是妾,她才想要将你自己和以后的孩子扶正,又怎么能够允许你和锦家这样的大家攀上姻亲关系。
娘亲之所以被爹爹瞧低了,让白氏有机可乘,除了没有儿子以外,便是因为我悔婚。让夏家授人话柄。
你自比我更加清楚。夏家与锦家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生意往来,自然更加清楚。为什么白氏会这样害怕你嫁给锦家。”
夏芊钰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束起胸来。
“因为害怕娘亲东山再起,没了她的活路。”夏环佩总算开窍了。
“是的,锦公子若取了你过门,我和他的婚约本就已经作废,那么我悔婚这个说法便不存在。
娘亲便无教女无方的罪过,娘亲自然会求爹爹将我重新接回来,那么前院哪里还有她的位置?”
夏芊钰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平淡了很多,她彻底醒了过来。
同时醍醐灌顶的还有夏环佩,她一味将人心想得善。
认为白氏还不至于有这样的本事,更不至于有这样的胆子。
可是,恶向胆边生,富向险中求。
人的贪欲,会将人的恶念憋大,最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白氏一心想要弄死娘亲,又怎么会放过她的女儿。
无论说多少次,都不如让夏环佩亲自感受一回来得真实贴切,她总算知道怕了。
夏环佩吓得小脸煞白,恨得咬牙切齿。
“好了,别生气了,事情还没有这么糟糕,书信……在我这里。”夏芊钰的话成了让夏环佩眼泪夺眶而出的最后一根稻草。
“什么……你说,在你这里?”夏环佩声音尖利,恨不能将听话者的耳膜震破。
“是的,在我这里,你做案桌的时候,我们两个是一起找匠人商量的,我还按照你说的暗格,也做了一个,你当时还哭鼻子说我学你。”
这糗事一说,夏环佩气急反笑,她好像想起来些了。
“无论如何你不该开这样恶俗的玩笑,你知道我今日未曾翻到书信,吓得差点站不起来吗?”夏环佩哭诉道。
“我不是故意的,也不想看你和他的书信,而是见无论提点你多少回,可是你还是不知防备,不当回事,完全不知人心险恶。
你的厢房已经不知被人翻过多少回,只是没人知道的你的这个小秘密,所以才未曾找到。
若我不吓你这么一吓,你又如何能够知道?
所以不要怪我,你知道,我要经营酒楼,无法与你时刻并肩,所以,我希望你看清人心险恶,要将人人都当做恶来防备,然后发现好之后再来善待,明白吗?”
夏芊钰已经收拾完毕,一名女子偶尔着男装英姿飒爽,过瘾的很。
但是日日着男装,容易让人忘记她原本的容貌。
夏芊钰却觉得值得。
“你如何进我厢房,拿到书信的?”夏环佩脸色缓和了些,还是一脸不愉快。
夏芊钰侧过头去,在她耳边轻语:“等你与锦公子成亲之日,我再告诉你。”
夏环佩:“……”
她心中有气,竟不知如何反驳。(未完待续)r6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