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并排而坐,作为主审官,韩傲义不容辞的坐在中间的位置。
很明显这是要把公堂搬到风荷园的节奏,恐怕就差几个手持长棒,大喊威武的侍卫。
陪韩傲玩这种幼稚的断案游戏,齐文鸢光是想想也够了,但毕竟有求于人,她只能配合着在一旁傻笑。
左手边是至交好友,右手边坐着心仪的女子,韩傲满脸的傲娇。蛰伏了这些天,他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一把了。
不多时,冬青带着一个小丫头回来了,那丫头始终垂着头,面色十分惶恐,一看就知道是心中有鬼。
“你是红儿?”齐敬诗的口气淡淡的,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齐文鸢着实吃了一惊,她眼中的兄长,一向都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谁想,对待别人居然是这般的冷若冰霜。
那小丫头匆忙的点点头,连声答道:“是,少爷,婢子就是红儿。”
冬青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煎药,对于大少爷近侍的突然造访,她受宠若惊之余隐隐有一丝恐慌。
冬青却不给她辩驳的机会,直截了当的说明大少爷要给她赏赐,让她跟着来便是。
她一向敬重大少爷,他的命令自是不敢违抗,便找了其他的丫头帮忙,急急忙忙的跟着冬青往这风荷园来。
才进院子里,远远的就瞧见三个人影端坐在椅子上,分明像是审问犯人的架势,却哪里看得到半点赏赐的影子。
她心中一慌,一个念头闪过脑海,莫不是六小姐的计谋曝光了。她赶紧垂下头,亦步亦趋的走着,盘算着如何隐瞒。
“抬起头来。”韩傲打着官腔,冷冰冰的说道。
红儿十分的局促不安,两只手紧张的绞着衣角,许久,才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般的缓缓抬起头来。
定是五小姐嚼的舌根,她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齐文鸢,目光里流露出埋怨之情。
多年的办案经验,让韩傲不愿多费唇舌,开门见山的问道:“红儿,你把当时的情况说一遍。”
他的神情凛然,端庄肃穆,俨然有一种气场在。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变脸都跟变天似的,齐文鸢在心中暗叹一声,真想不到这痞子般的少爷,也会有正经的时候。
想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把韩傲错认成登徒子,现在想来不免觉得好笑。
“是。那天……那天小姐说她要跟五小姐去湖心亭上小坐,让婢子过一会送些糕点过去,哪知刚走到门口,远远的就看见五小姐把我家小姐推进湖里去……”
红儿轻轻的点点头,装作用力回忆般的讲述着当天她看到的情形,她越说越伤心,讲到动情处,几滴泪水簌簌的落下来。
齐文鸢狠狠的瞥了她一眼,真是大言不惭,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头。
她当自己是千里眼么,还远远的就看见,就算添油加醋,好歹咱得有个度吧。
齐文鸢忍住心头骂人的冲动,别过头去,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假山。
“你的意思是,你是亲眼看到的?”韩傲眉毛一挑,饶有兴趣的问道。
红儿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脸上却一红,不自觉的又把头低下去。
看来眼前这小丫头,还真没把她这个五小姐放在眼里,她心中怒气渐生,冷冷的道:“你可真是好眼力,让人好生佩服。”
“少爷,你要相信婢子的话。小姐她被救上来的时候,也说是被六小姐推下水去的。”
红儿无视齐文鸢的调侃,满脸诚挚的看着齐敬诗,语气十分坚定。
齐敬诗若有所思,流露出信服的神情,摆摆手道:“我且相信你,你先下去吧,冬青,赏她银子。”
冬青怀疑自己听错了,这明显是逼人招供的架势,怎的还真要给赏赐。赏一个帮凶,这未免有些不妥。
他的眼睛中写着两个大大的问号,嘴不自觉张开,一时竟然合不住,少爷的心思可是越来越难猜了。
他心有不甘的从怀中掏出几钿银子,冷冷的丢在红儿的手掌中,一副算你走运的表情。
红儿满脸含笑的接过银子,心中对大少爷的好感又多了几分,连连向齐敬诗道着谢。
转身离开的时候,她特意瞟了一眼边上的齐文鸢,眼睛中带着一丝得意之色,意思再明确不过,少爷是相信我的。
“大哥,你……”齐文鸢的口气中有些心酸,饶是她脾气再好,被一个小丫头耀武扬威的欺压在头上,终是咽不下这口气。
难得见齐文鸢表现出小女子的气质,韩傲不禁莞尔,轻拍着齐文鸢的肩膀:“你可是误解你大哥的一番苦心了,他这一招叫麻痹敌人意志。”
被这么一提醒,齐文鸢领会过来,不由得冲着齐敬诗一笑。
人处在愤怒时期,智商总会降低,看来现在她的智商比那些恋爱中的小女人强不到哪去。
“冬青,你过来。”齐敬诗向远处一脸愤愤不平的冬青招招手。
他凑在冬青的耳朵上,悄声低语了一番:“你去悄悄的查一下,那红儿家中还有什么人,然后……”
齐文鸢只听得了个大概,韩傲却竖起大拇指,赞赏道:“妙,妙。到底是韩兄,小弟那一手本领,可都让你学去了。”
齐敬诗冷冷的斜了他一眼,转移了话题:“鸢儿,老祖宗给你定的期限是几天。”
“三天。”齐文鸢倒吸了口冷气,透露出她的十分匮乏的自信心。
齐敬诗漆黑的眸子里,射出一道亮光,像是漆黑天幕中的一点星光,让人看到希望。
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时间足够了,三天后,孰是孰非,自会见分晓。”
温暖的午后,阳光静静的照耀着,没有一丝风。
万物在光亮里,似有温度一般,竟也焕发出勃勃的生机。盆中的那丛千头菊,开得正紧。绚烂的花朵,紧紧相挨,团团如盖。
齐文碧的高热已经褪去了,只是嗓子还是有些疼,她手中捧着一碗金银花茶,漫不经心的喝着。
金银花清火,有润嗓之效。柳若棠命府里的几个丫鬟,每日煮了给她喝。
清醒之后,她才听红儿陈述了这两天的事情。
想不到祖母竟然给了齐文鸢三天时间来洗脱冤屈,若齐文鸢是清白的,她不就是故意陷害。
看着府中的人一个个的偏向齐文鸢,她就妒火中烧,恨不得亲手解决了那个小贱人。
一不小心,一口水呛在喉咙口,她剧烈的咳起来。喉咙处传来的痛觉,让她下意识的拿手抚了抚脖子。
如今,连水也要跟她过不去么,她生气的放下水杯,只愣愣的坐着。
这么多的坏消息中,只有一个听起来振奋人心,那就是一向与她不太熟络的大哥,居然选择相信她。
这让她十分意外,记忆中的那个大哥,总是向着齐文鸢。
难道,他是洞察了齐文鸢那丫头的叵测居心,才决定帮她么。
红儿不卑不亢的表现让她十分满意,在看人这方面,她信心满满。
只要让齐文鸢陷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窘境,多等上三天,也没什么大不了。
毕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鸢儿,只剩一天了,你可有什么良策?”莫如雪关切的问道,她的语气中难掩焦急,眼见距离时限已近,女儿仍旧若无其事,她心中十分担心。
听说事情的那一刻,她已站在了女儿一边。她断然不会相信,女儿是那狠毒之人。
作为一个妇道人家,多年为人妻,整日的相夫教子。在这种事情上,她显得束手无策。
年轻时她古灵精怪的心思,被这些年的经历,磨灭的一点也不剩。
她很多时候都会懊悔自己不能帮女儿分忧解难,成州一别数年,她连女儿的面都没见到。
后来,女儿好不容易回来,她却又卧病在床,差点命丧黄泉。
现在,她大病初愈,女儿被推上陷害亲妹的风口浪尖,她却仍是一点忙也帮不上,心中不禁懊恼。
“娘亲,放心吧。”齐文鸢冲娘亲甜甜一笑,一把握住她的手,希望能让她定下心来。
齐敬诗的整个计策,已向她透露无遗,她早就吃了定心丸。
只是,她真心想不到,她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兄长,居然想得出那种计策。
这变相印证了一个道理:人不可貌相。
哼,可得让红儿那小丫头认清自己几斤几两,她心头有些恨恨的。
“小姐,夫人,来尝尝我做的桂花糕。这是院子里新采的桂花,别有几分新鲜感呢。”
云秀满面笑容的将一盘糕点放在石桌上,希望能暂时分散下夫人的注意力。
那桂花糕,小巧精致,洁白酥嫩,整齐的排列在青花的瓷盘上。
齐文鸢明白秀姨的心意,急忙伸手拿了一个,放在嘴中咬了一口,啧啧称赞:“秀姨,这桂花糕甜而不腻,入口即化,还带了一股桂花的清香,好吃的紧,娘亲,你也尝一个。”
她盈盈笑着,又拿了一个,递给娘亲。
娘亲现在算是与世无争的人,她实在不愿娘亲再卷入这齐府的是非之中。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