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录山,金峰,金栏殿。
第一次上金栏殿,来得有些一脸懵。
慕灵仙师高高在上的感觉让她想起了云焕长老,怎么华录的人都是这个样子,严肃也就算了,还基本闻不出什么人情味。
她站在大殿中央,接受着慕灵仙导和土涵殿左治仙导目光的洗礼。
“我已经替她把过脉了,完全没事。”慕灵对着左治说。
左治更是有些不敢相信,“确定没事?没有慢性中毒之类的症状?”
慕灵摇头,然后看向涂山仙夙,“她的确在惠流池泡了很久,可是她自己却说感觉很舒适没有异常,我看不管是金栏殿还是土涵殿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移交九冰宫吧。”
左治也看着她,上下扫视,然后问,“宫妍,身为华录子弟竟然不知道惠流池乃禁地?”
涂山仙夙一听,心中不由冷哼,禁地禁地,你们华录处处都是禁地,这里不能去那里不能进,还说仙家圣地,根本没有一丝人情。
“回答我的问题,别因为你是病老首徒就可以如此对各峰仙师放肆!病老难道没有教你华录山的规矩吗?”
“仙师,就算我真的做错了,你们好歹说到底错在哪里,不要事事牵扯到我师父,不就是擅闯禁地的罪名吗?我担了就是。”她拿捏着口气,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因为三人的身份十分明显摆在那里,现在涂山仙夙自己只是华录子弟。
“看来病老没少宠着你,既然你承认罪名,那就移交九冰宫处理吧。”慕灵说完就挥了挥衣袖,径直离开了大殿。
左治上前问她,“你当真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吗?”
“仙师,我都说了,到底为什么你们要一直问我这个问题?我说了不会就是不会,不是要把我移交九冰宫吗?请吧。”涂山仙夙把双手合在一起举起来,示意左治绑她走就好了,省得麻烦。
左治轻哼,“也不用这么带你去,其实你也算不上擅闯禁地,惠流池不算是明着有规矩的那种禁地。”
她慢慢将手放下来,“可你们......”
“惠流池是暗规矩,只要弟子都知道那是相当于禁地就好了,惠流池一向是三长老在管,那也是属于他的地盘,所以去那里带你回来的人自然就是慕灵,而我,是因为惠流池也有大长老的份,才一起来看看情况。”
“可是为什么你们个个问我,有没有身体不适呢?”她其实差一点就说出浴池边上那位“师兄”的事了。
左治再一次扫视了她,“因为那里的泉水,是反复流转了上千年的,曾经洗涤过魔神灵魂的脏水。”
什么?!她的内心,似乎被什么击中,魔神?害大姐羽化的魔神?
“原本不是在那座浮岛上的,是之前大长老从涂山迁移过来的这眼泉水,因为污秽,所以才从涂山手里迁移到这里来看管,这么久了,这是华录子弟皆知的一件事,你身为病老首徒竟不知道?”
涂山仙夙摇头,她是真没听师父讲;并且,也从未听姐姐们讲过什么泉水。
看她摇头,左治也无奈,“之所以会问你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也是因为它的污秽会另任何人有不等同的异常情况,慢性中毒,直接中毒,或是腐蚀身心直至死亡都有,可你,却毫发无损?”
从左治万分奇异的口气中,她再一次无奈,原来又是因为特殊体质而招惹的是非吗?其实这一切的答案很简单,因为她是,涂山仙夙啊。
可是话又说回来,莫谦瑶骗她去哪里并不是要让她再一次受罪,而是,直接死在那里!!
“还有,慕灵说把你移交九冰宫的意思,不是要把你送去治罪,而是要看看,你身上到底有什么连长老甚至是玄尊都没有的东西!”
很多啊,比如天狐血,比如天尾,比如狐族修为......
“和我走一趟吧。”
潼峰,九冰宫。
清冷,清雅,而且高贵。是第一次上九冰宫的涂山仙夙第一时间的感觉;冰在这里,永远也无法化开。
上九冰宫很麻烦,又是门令又是结界,还需要通报。
一路跟着左治走,涂山仙夙看到的都是一身正气的师兄师姐们,虽然不多也就那么几个,可是这正体现了九冰宫弟子位置的高贵,还有他们本来就于仙界而言那种稀有品种般的存在。
他们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涂山仙夙又是一眼瞟到了莫谦瑶,她漂亮,可是内心并不见得多好看,可是她的眼神不再是那天的得意,而是震惊和忧心,她看她上了九冰宫,基本是咬着牙,她不是应该在金栏殿被诊断出中毒然后等死吗?怎么现在又安然无恙地上来九冰宫?
涂山仙夙不理她那种奇奇怪怪的表情,反正欠她的,她始终会讨回来;只是一旁的圣冰,却也一直那么盯着她看。
她也不像是上来领罚的,倒像是来观光的,左治把她放在外头,自己进去禀报,过了一会出来时,扔了一句,“你在这里等着玄尊的传唤即可。”然后就走了。
这是让她在这里待命?还是说一会叫她的不是那什么玄尊,而是自家师父先冲上来带走她这不省心的徒弟?
思忖很久,但是一直没等来任何传唤。
而九冰宫内,玄尊看着她总是有心神不宁的感觉,旁边的白长老也看出他这心思,便也问,“你最近是因为魔冥两界的事,心里不舒坦吗?”
“魔神有残留下来的活口,虽然现在他没有要对仙界怎么样,但是久留必成后患,”他顿了顿,“十大魔神,当年被仙神妖三界联手摧毁,若有活口,定然对我们怀恨在心。”他说这些话时双眼一直不离涂山仙夙。
“魔神复出,三界动荡,此番已杀我华录弟子,照你的说法,怕是真的要六界大乱了。”白长老摇摇头,又看着外头的涂山仙夙,道,“她是和魔神有什么牵连吗?”
“魔神出现在东海岸边时,她也在。”
白长老一听有些不敢相信,“她今天还去了惠流池对不对?”
风七辞望着她点头,“不仅没事,感觉她还吸收了池中物的灵力,能与那东西融为一体。”
“这不可能!”白长老大声一吼,“惠流池里面放着什么只有你我和昭师弟,加上一个病老清楚,绝不是像我们说给外界听的那样是仅仅洗濯魔神灵魂的污水啊!”
风七辞只是淡淡回他,“宫妍要么是异灵,要么就是哪位当初因为大战羽化的仙者转世,才可能有这种特殊的身躯和特殊的反应。”
“难道会是她吗?”白流圣颤颤地问。
风七辞看了一眼他,明白他终究是过不去心里那一关,就肯定地回答他,“不是,也不可能是。”
说着说着,云焕长老进来了,他直接忽略外头的涂山仙夙,在她疑惑的目光下走近九冰宫。
“七辞,师兄,涂山的人来了。”
“涂山?”风七辞略带疑问地问了一句,这都多久没交际过了?“请。”
然后过了一会,元司仙导领着一位翩翩少年上了潼峰,“仙使这边请。”
听到了又有人来的声音,涂山仙夙皱了皱眉,敢情是拿我晾在这里当看门的是吗?叫我等了这么久,其他人却一个个地进九冰宫,这算是在罚我吗?
可等到某人与涂山仙夙擦肩而过那不经意一瞥之后,涂山仙夙定睛那会与对方一样猛地一惊。
白煜?!!
小姑赐?!白煜还举起手似有似无地指了指她,满脸的疑惑,像是在传达“你怎么会傻站在这”的信息。
可他们不能交谈,白煜也只能跟着元司仙导直接进了那九冰宫。
“他怎么会来华录?”
而九冰宫内的情景不再那么冷清,因为多了几个人,白长老和云长老先行迎上去,对白煜好生有礼,“不知道涂山仙使突然造访华录是有何事?”
白煜也彬彬有礼,笑着说,“晚辈只是小小狐仙,诸位长老不必如此多礼,此番前来,只是奉我们涂山之主,涂山神若大姑赐的命令来向华录山传递一份情报而已。”
风七辞走过来,二人第一次见面,出现在同一画框里,倒是养眼异常。“大姑赐有什么是要传达给我们知道的?”
这次见玄尊,白煜内心多少有些小激动,见面之后,才知这六界要是想选出个男版涂山神若,也就非风七辞莫属了。
“我们小姑赐如今在闭关,大姑赐代为掌管千妖会,但是在这期间发现了一件会动荡六界的事,澄州地界原本有一座灵力非常的山,可是突然失去了灵力和仙气,上面的生灵也全部消逝而去,经过三姑赐调查发现,澄州这座山下原来一直保存着神器!”白煜说话也学着风七辞云淡风轻,可是他说这些话虽少了严肃的感觉,但被他们一听,仍是大吃一惊。
“竟有这等事?”云长老反问道。
“那,大姑赐她们知道是什么神器吗?”白长老问。
白煜看了眼风七辞,“是独尊塔。”云白二位长老面面相觑,而风七辞怕也是此时内心翻涌不已。
“只是不知道是被何人收走导致全山的生灵死亡,此事大姑赐叮嘱再三除了你我二方切勿让他人知晓。”
“大姑赐的意思是,独尊塔是被人强行收走的吗?”风七辞问。
“是的,不过完全无声无息所以就算有璇玑,我们也查不出究竟,现在通知华录,是因为之前魔神复出的气息惊动了神界,天帝也派了武德真君到涂山传达旨意,且不说神器一事,就这目前最重要的,姑赐她们还是觉得,魔神比较棘手一些。”
风七辞眸光一冷,好像空气要被冻住了一样。
“玄尊,我们姑赐还叫我特别问你们一句,之前你们在北海的动静,是因为什么?”
被白煜提出来,他们三人立马互换了下眼神。
“因为北海,也有神器。”最后风七辞才轻声地回答白煜一句,许是觉得涂山愿意与华录共享信息,而华录也没道理与涂山有什么过不去,那说与不说,倒也无妨了。
“你们是指小姑赐的婷劫扇吗?”
“不,是另外一件,小姑赐照料的祥乐岛,就是神器!”云长老说。
这次换成是白煜吃惊了,“祥乐岛就是,神器?”说着说着,他不由得看了眼外头站着的涂山仙夙,因为这九冰宫,是外头看不见里头,里面却可以将外面看得一清二楚。
“而且是与仙使刚刚说的独尊塔所对应的赤芍珠,麻烦仙使将这件事情告知涂山三位姑赐,也请仙使替我们向姑赐致歉,我们当时也是为了不让事情闹大,才冒犯了涂山和璃先宫的。”看得出白长老有些抱歉的心理。
白煜点了点头,想不到来一趟华录,竟会带回去这么惊人的消息。“那赤芍珠又是自谁之手消失的?”
“这......”白长老显得为难,他其实也不能说很清楚。
只有风七辞,在白煜说完独尊塔之后心中便已然有底,只是他不说。
“这件事,其实和独尊塔的事一样,我们也不得而知。”云长老说。
“那好,晚辈会将事情如数告知姑赐的。”他转身又看见了在外傻愣的涂山仙夙,就禁不住直接问,“晚辈很想知道,外面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听他问起,风七辞也再一次望过去,好像真的把她晾在外面太久了。
“只是一个弟子,因为犯了点错,在等着我们处理呢,不劳仙使挂心。”白长老笑着回答他。
白煜忽然暗下了双眸,“犯错?一个小姑娘而已,能犯多大的错才被带上这潼峰?”
“华录之事,涂山不必过问太多。”风七辞是话,在白煜耳边响起,这让白煜忍不住冷哼一声。
“依我看,华录还是对她好一点才比较在理。”
风七辞很犀利地觉得他话里有话,瞟了他一眼。“这是何意?”
“没什么,只是华录作为仙界至尊,对待门下子弟,也定是有如亲人一般。”他的解释,看似天衣无缝,“如果这孩子所犯不是大错,那晚辈在这里向玄尊讨个情面,饶过她可好?”说着说着抬起衣袖,微微向风七辞低了低头。
可其实他没想要罚她,只是想看看,她究竟是何方圣神罢了。
“自是可以。”而且他此时没有怀疑,涂山仙夙为何能赢得涂山人的求情。
白煜笑着抬头,向他点点头致谢,虽然小姑赐平常是和他有些小口角,但是说到底,不打不相识还算是朋友,而且重点是,她可是神若姐姐的亲妹妹啊!是九尾天狐啊,万一她记仇,自己死几百回都不知道!
再寒暄几句之后,白煜就被云长老送出来了。
而涂山仙夙就像看到亲人一样,眼睛里都快有泪花了,那样看着白煜,白煜也和她眼神交流一番,顺带眨了下左眼。
而他的意思涂山仙夙也领会也一些,许是替她解围了吧。
果不其然,云长老将他送离华录之后,就走到涂山仙夙身边,冷冷地说道,“我让圣冰送你回药医馆。”
“啊?不罚我了长老?”云长老也不回话,就是直直走进九冰宫。
然后,圣冰走了过来,他虽然长得俊俏,可在涂山仙夙眼中还是当天的萧落歌和惠流池旁那位师兄最为惊鸿,何况圣冰人如其名,即使仙资极为出色,可是一直冷冰冰,没有温度就像行尸走肉一样。
“我送你。”这是继上次他出手帮她渡过大选难关后,再一次听见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没有人情味。
涂山仙夙回望了一下这座至尊神祇,叹了口气,跟着圣冰下去了。
而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里面的风七辞更是若有所思。
“七辞,你怎么看待涂山仙使带来的消息?”
“原本我还在疑虑,可当听他说独尊塔也被收走之时,我心里已经确定,赤芍珠就是魔神拿走的。”
云长老上前再问,“可以确定吗?”
“涂山不知道祥乐岛是赤芍珠,是因为魔神策划;而我们之所以能知道,也是倚仗着惠流池的反应,可是反过来,我们不知道独尊塔而她们知道,就是因为独尊塔与魔神无关,而是他人所为。”
“也就是说,你觉得两件神器,分别在两个人手中?”
“不错。”
“那就更加棘手了,除了魔冥,我们难道还有别的敌人?”
“如果赤芍珠当真在魔神手上,那获佳寺......”
云白二位长老顿时恍然大悟,各自一惊。
“九个月后就是华录大考了,这九个月内,要让弟子们戒备,整个仙界都要时刻向华录汇报当下的情况,以防万一,在还未确定是哪位魔神之前,一定要诸事小心。”他严肃的样子,很是迷人,也很能慎人心魄,这就是一代华录玄尊的威严,一位冷傲看世间的至尊吗?
魔界,某处山巅。
神荼身后,都是臣服于他的魔。
他站在山巅,眼神冷冽,就像眼前的一切,都是他的一样;六界收归眼底,有朝一日,终会易主。
“尊主,魔界已经在调整当中了,假以时日,就可以合流冥界,助尊主大业。”明花燕上前,用冷冷的声音说话。
神荼勾唇一笑,“倒是不用怎么着急,因为我很喜欢看他们为我紧张的样子。”
“尊主,前些日子是属下疏忽,才会让您误会华录那边有神器之踪,属下该死。”明花燕这段时间都在魔界操持魔界重整的事情,所以前几天发生的事,她还没有真正向神荼请罪。
神荼反而没生气,“此事就不用再提了,倒是因为这件事情,让仙神两界都知道,魔神还没死绝。并且我也听说了,神界的人都跑去涂山说事了。”
“没错,只是尊主,现在您已经让他们知道您还活着,我们如果按兵不动,只怕会被他们先行下手,倒不如属下杀上华录,一举夺回神器,也好让尊主早日将魔神之力回归自己身上。”
“你以为那么容易吗?华录神器在淳沨阁,涂山的又不知道到底封存在什么地方,你想拿回来,也不掂量掂量?”
明花燕面窗纱下的脸,应该很羞愧吧,跟了神荼两千多年,竟然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得到他的重用?“属下鲁莽了。”
神荼转身看着她,那眼神寒气逼人,“华录有一个孩子,前些天我见到了,她是病老新收的弟子,身上又拿着散游牌,这病老何时这么大方,他之前的徒弟好像也跟他要过这东西,共工之前也因为这个跟他唠嗑过,病老可是死活护着,现在却轻而易举给了个连仙资都没有的小姑娘?”
“尊主的意思是要属下杀了她,然后拿回散游牌?”
神荼双眸微眯,手指也开始磨搓着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现在暂时不要动她,我怀疑她是哪个仙者转世这件事还需要亲自去确定一下,况且,她还可以以凡胎之身穿越华录结界。”
明花燕也甚感吃惊。
华录结界,是由神器框架而起的,如果尊主所说属实,那就意味着,那个女孩,和神器有关系!还有,尊主这“仙者转世”之意又是......
“明花燕,过些日子去清理一下那个装赤芍珠的盒子,赤芍珠脱离自己的盒子这么久,是没办法好好将我们魔神被封印在其中的力量和它自己原有的上古灵力融合在一起的,赤芍珠是所以神器的串联之物,必须保证它不会出意外。”
明花燕眼神会意,心中自然是明了,所谓“盒子”,到底是何意。
“你之前对我们魔神如何,我自然记得,能助蚩尤从诸神甚至是涂山妖惠手中夺回一件件神器,我当然会看你比沉沧更重要。”
明花燕有些不知所措,这位侥幸在两千年前大战中得以存活下来的冥神,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他既然能隐忍自己两千年沉得住气,那他必定恐怖至极,只是从未爆发罢了。
“属下会尽快替尊主解决赤芍珠的事的。”
神荼又看了眼身后跪着的诸魔,扬了扬衣袖,“你们也都下去吧,魔界的事你们听明花燕和沉沧的即可。”
那些魔都是修为高,能化为人的,他们现在自然是以神荼马首是瞻。
待到这山巅只有他们二人时,神荼再一次远眺远方,“那边好像是应虚山吧。”
明花燕也看了一眼,“是,其实尊主,可以带着神农鼎和赤芍珠在那里修炼一段时间,让神器可以依傍应虚山的气息,或许还能达到升华灵力的作用。”
“好像,是那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