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丽堂皇的金銮殿之上端坐着的正是大周朝皇帝正弘帝。
正弘帝年约四旬,身材魁梧,相貌周正。
大殿两旁分列着文武百官,正是上朝之时。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白面无须的太监用特有的阴柔之声高声例行喊道。
“臣有本奏。“一位身材清瘦的官员立即出列。
“刘御史所奏何事?”正弘帝问。
刘御史轻轻抿了下唇,朗声道,“臣要参定远侯世子之妻延清郡主仗势欺人,纵女行凶。”
延清是宁氏的封号。
胡太师也顿时出列,道,“皇上,此事老臣也可作证,确有此事。延清郡主娇纵跋扈,目中无人,欺人无数。
此等恶名一旦传入民间,可是有损皇家的威严,还请皇上明查。”
铭儿忽然发病,定是之前受了这恶妇的惊吓才致,这笔账可得好好清算。
大甘氏昨夜在他耳旁吹了一夜的枕头风,惹得他都未睡好。
为了今夜能睡个安稳觉,得赶紧将此事摆平,让宁氏受到处罚,否则这耳根子可没法清静。
正弘帝哦了一声之后道,“刘大人,不知延清郡主是如何仗势欺人、纵女行凶,朕十分有兴趣一个刚回京城的郡主竟能令太师与刘大人如此不满。
刘大人,请速速奏来。”
他微微笑了起来,坚硬的五官顿时变得柔和,亲切若父兄。
胡太师心突了突。
不知为何,皇上的笑容令他有些发毛。
虽然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上平日也会给他几分颜面,可皇上要是真的龙颜怒了,他也是惧的。
刘御史弹劾人惯了,脸皮和心理素质都练出来了。
若特别在乎皇上是喜是怒,那他就不用干御史一职了。
他道,“禀皇上,昨日微臣的妻子斐氏带着小女前去定远侯府赴宴,结果小女被延清郡主的女儿穆锦晨一番辱骂。
不仅如此,穆锦晨还拿出一把极锋利的匕首,将小女的衣裙割碎。小女因此不但受到极大惊吓,还弄得狼狈不堪。
当斐氏前去找延清郡主讨要一个说法时,却被延清郡主好一番威胁,当场就被吓出病来,如今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他将昨日之事一番添油加醋,说了给正弘帝听。
这些话他都是听了斐氏的片面之辞,并不知真假。
但斐氏躺在床上病了倒是真事。
妻子出门之前还好好的,从定远侯府回来后就忽然病倒了,不是被宁氏吓得又是什么?
所以他一定要让皇上拿宁氏问罪,否则难消心头这口恶气。
正弘帝听得很是认真,面上神色依旧。
听完刘御史恳请他将宁氏严惩之后,他才坐直身体,问,“刘大人,朕听闻昨日刘小姐当众呼穆锦晨为蛮子,且延清郡主当时曾对刘夫人说,只要刘小姐将所说之言收回,她愿当众给刘小姐赔罪,同时赔偿刘小姐十件同样的衣裙。
这是否属实?”
正弘帝的声音虽不凌厉,但自有一番逼人的气势向刘御史压了过来。
刘御史额上冷不丁渗出一层薄汗。
这件事他可没听妻子说起过呢。
他忙摇头,“皇上,绝无此事,小女不可能这般说话。”
“哦,是吗?”正弘帝眯了眸子,猛然将手中一个折子扔向刘御史,“御史刘大人,请仔细看看这份密报。”
刘御史赶紧低了身子将折子捡起来,打开来瞧。
一瞧之下,脸色顿时变了几变。
这折子是正弘帝的暗卫所写,其中所述的正是昨日赏菊宴上所发生的事情,十分详尽。
暗卫所写与斐氏的叙说出入很大,正是方才正弘帝所说那般。
刘御史自然知道谁真谁假,暗卫是正弘帝私下豢养的亲卫,一部分贴身保卫他的人生案例,还有一部分就是专门为他打探他想知道的一切消息。
只要正弘帝愿意,大臣们每日在家中喝了几杯水都能知道。
“刘大人,看清楚了没有?”正弘帝沉声道,“若看清楚了,也交给胡太师瞧瞧,看看昨日众位大人的夫人们和儿女们是如何欺负延清郡主母女。”
“微臣看清楚了。”刘御史赶紧抹了抹额上的汗,将折子交给胡太师。
胡太师心一沉,将折子接过。
折子中所写的事实,让他头皮也麻了下,有些汗颜。
这么多人欺负一人,结果却反被别人给欺负了,真是丢人。
宁家人的蛮劲还真不能小觑。
昨日赏菊宴上所发生的事情,大甘氏也未对胡太师说实话,只是尽可能的丑化诽谤宁氏,将她说成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女。
正弘帝看着低了头的刘御史,冷笑一声,“刘大人,蛮子二字不知是谁教刘小姐的?”
“皇上,童言无忌,孩子之言乃是玩笑,不可信不可信。”刘御史忙为女儿开脱,同时也为自己开脱。
他并没有否认女儿曾说喊过穆锦晨为蛮子。
因他知道暗卫所探皆是事实,此时再否认就是狡辩,除了让皇上生气之外别无好处。
还不如大方承认女儿说过,而女儿年幼,皇上难道还能与一个孩子计较吗?
“刘小姐呼穆锦晨为蛮子乃是玩笑,那刘大人又怎知穆锦晨拿匕首割刘小姐的裙子不是玩笑呢?
穆锦晨比刘小姐年幼,她受了刘小姐等人的欺负却未向母亲延清郡主告状,说明她乃是识礼的孩子。
而刘夫人不问青红皂白就去向延清郡主兴师问罪,延清郡主只是说了该说的话,怎么就成了仗势欺人?
此事朕本不想追究,但刘大人既然提了起来,朕不得不问你们一句,你们可知康定王与朕是何关系?”正弘帝道。
百官均面现茫然之色。
康定王与正弘帝难道不是君臣关系吗?
正弘帝看着众官的表情,就知他们并不明白其中的关系。
他怒拍了下龙椅道,“告诉你们,朕这条命是康定王救的,联的大周江山是康定王在帮朕守着。
要是没有康定王,没有宁家,你们能这样安稳的待在京城享受荣华富贵吗?蛮夷的铁骑恐怕早就踏平了你们的安乐窝。
为了我们大周江山,宁氏一族一直忠耿耿,身先士卒,浴血奋战,不知有多不位宁家儿女长眠在疆场之上。
康定王在辛苦的守卫边疆,你们在这儿厚颜无耻的欺负他的女儿,欺负她的外孙女儿,你们可真是朕的好官啊,就这样要陷朕于不仁不义之境。
还有,穆锦晨说得很对,谁骂她蛮子,就是骂她父母,而骂她父母等同于骂她外祖父母与祖父母,朕与康定王乃异姓兄弟,康定王既然是蛮子,那么你们就是骂朕是蛮子……”
“臣等不敢!”见正弘帝动了雷霆之怒,所有人都吓住了,赶紧齐齐跪了下来。
直到此时,众官心中才明白康定王与正弘帝二人之间真正的关系。
对康定王羡慕嫉妒恨者皆有之。
还有几人本也想跟在后面添油加醋数落宁氏的不是,现在通通闭上了嘴。
识时务者为俊杰,皇上盛怒之时才提这事,岂不是自寻麻烦。
来日方才,就不信还斗不了一个恶妇。
有几人心怀鬼胎的暗想着。
“不敢,朕看你们有些人胆子大得很呐。从今往后,谁要是再敢说延清郡主一家是蛮子,格杀勿论。”正弘帝冷哼一声,将龙椅拍得震天响。
这处罚也太重了吧?万一哪日不小心漏了这两字,岂不是要脑袋搬家?
所有人皆胆颤心惊。
“皇上,这是不是罚得太重了?”胡太师硬着头皮道。
他真怕自家那些女眷们管不住嘴,哪日说漏了嘴。
“重?难道胡太师家中有人还想说这话不成?”正弘帝冷冷的反问。
“微臣不敢。”胡太师不敢再说什么。
赶紧回去让家里那些人将此给扎紧了,可不要惹出什么麻烦来才好。
这时,安国公陈达出列,正色道,“皇上所言极是,康定王对皇上忠心耿耿,尽心尽责的守卫着边疆的安宁。
我们对康定王的后辈理应敬重厚待,而非欺凌,这会让康定王寒心,让皇上为难,非为臣者该做之事。”
“还是安国公深明大义,朕深感欣慰。”正弘帝上的面上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
呸,老东西可真会拍马屁。
胡太师嘴角轻轻歪了下,眼底深处滑过一抹不屑鄙视之色。
下了朝之后,大家不免纷纷议论这事。
胡太师冷冷道,“从今往后,众位大人们还是管好自家夫人与儿女们的口吧,省得招来杀身之祸。”
丢下这句话后,他甩手而去。
哼,捧得越高,摔得就越重,老夫等着宁氏一族摔下来那日。
啊呸,还是先管好你们家人的嘴吧,反正我们与延清郡主无冤无仇,才不会无端的去招惹她一家子。
有人看不惯胡太师平日的为人,对着他的背景暗暗啐着。
金殿之上所发生的一切,穆锦晨一家人与定远侯暂时不知。
定远侯瞒着穆锦晨,让决明将她开的方子拿了去找济仁堂的大夫瞧了。
济仁堂的东家是已退下来的太医古连方。
决明拿方子去的时候,恰好他老人家也在,就顺手接了方子来瞧。
他老人家轻捋着颌下长须连连点头,说这方子十分妙,补气养血安神,特别是酸枣仁还特意注明是要用炒制的。
酸枣仁是用来安神的,它可生炒两用,各有特点。
生用对因肝胆之虚火引起的失眠效果较好,而炒枣仁对于心脾血虚引起的失眠效果较好。
定远侯是心脾两虚引上进心的失眠效果,故穆锦晨所开之方用到的是炒酸枣仁。
古连方问决明这方子是谁开的,他有些含糊的应了,说是定远侯所开。
穆天锡这小子也会开方子了?
古连方表示怀疑,却也没好意思直接问决明。
决明不敢多停留,赶紧回了府,向定远侯说了方子能和,且还是上好的方子,正对他的病症。
定远侯听了大喜,忙吩咐决明去抓药熬药,他迫不急待要试药效了。
“对了,侯爷,小的方才回时,见到汪老太爷来了。”决明想起这事,就小心声说了。
汪老太爷就是汪氏的大哥,汪灵玉的父亲汪正奎,时任礼部尚书。
上次兔子就是他送给汪氏的。
他来做什么?
难道是今日朝中发生了什么事儿?
定远侯眸子微眯了眯。
念及此,他就起身对决明道,“决明你去煎药,我出去下。”
决明应了是之后就去忙了。
定远侯往嘉和堂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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