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的事,谁又能说个准呢?还是先顾好眼下的事为好,以后的事,就交给以后吧,现在已经够烦心的了,我也再没有其他闲心去想。
廊亭下,和六爷谈及七爷,不觉唏嘘。本就是一件感伤的事情,再言之,只会加重悲伤。
正说着,听得千萍行礼称道:“奴婢见过三爷。”
随即和慕容辰谦缓缓向身后看去,三爷边冲千萍摆手示意她起来,边踱步向我两走近。
未等他走近,我微微颔首,低声道:“冰汐见过三爷。”
一旁的六爷也随我向他打了招呼。
慕容辰亦各自向我和慕容辰谦点点头,算是一种回应。
此时,廊亭下,两个人的谈话,瞬时变成了三个人的。我们三人之中还是慕容辰谦先开了口。
他笑容清湛道:“三哥和父皇谈完事情了?”刚才的沉重一扫而光,有意避之,大概不想三爷看到自己刚刚那一面吧!
三爷微微的朝他点点头,然后余光落在了我身上。
每次他看我时,不知为何,总觉得眼神与别人有些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
我嘴角含了一丝笑意,问道:“前些日子听苏姐姐说三爷病了,不知道身子可养好了?”
看他清瘦的面容,应是连日来生病的缘故所致。看来,三爷是真的病了,不过这病,病的也算是巧了,多受了几分罪罢了。
当初立太子之事闹的私下议论纷纷,如今风波也算是消停了下来,很少有人再提及。
不提就不提了,提多了又是件堵心的事。
慕容辰亦笑语温和,柔缓道:“劳弟妹挂心了,不过是淋了雨,小病了一场,大夫也开了药,没什么大问题。”
他语气说的很轻,仿佛这病小的不值一提。
“苏姐姐也是担心三爷,三爷这一边病了起,她那边也跟着急得乱了方寸,她心系着三爷,也难为她了。”我解释道。
三爷可知,哪怕在你看来不起眼的事情,只要是关乎于你,那对苏姐姐便是天大的事。你不在意的,苏姐姐却上心不已。
爱一个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他的一点一滴,于对方而言,都重于自己。
苏姐姐的爱,便是如此。
因为爱上了就是一辈子的事,哪怕任时光荏苒,这种爱只增不减,只深不浅,只多不少。
似乎我的话触动了他,另他想起了什么来,有一瞬间,没再言语。
彼顾无言间,还是夹在中间的慕容辰谦缓和了气氛,打破了沉寂,他目光安稳如常道:“如今四哥不在,父皇这边许多事落在了三哥身上,出一份力,尽一份责固然是好,身子也是要注意才是。”
慕容辰亦漾起一抹凝重目光,郁然叹气说道:“我们还年轻,身强体壮,多少还能经得住,父皇治理北漠几十年,勤勤恳恳的,如今身子大不如前,为人子女理应如此,现在你也回来了,有些事,也能多少帮父皇分担点。”
慕容辰谦略有所悟的点点头,忽然眉心微微皱了起,问道:“父皇的身子到底怎么样?”
慕容辰亦心头一沉,默叹了叹,是一种无奈的表现。
这病是常年日积月累所致,一时半会也好不了,连宫里的太医也无法彻底根治,还能怎么办?只能顺其自然。
“太医也看了,药也每日服用,总是不见得好,能怎么办,只能说这病急不得,得慢慢来。”我插嘴道。
人人都说做皇帝的好命,好生羡慕,要我说能有多好,历来明君,哪一个不是劳碌命?都说皇帝万岁,真正有几个是活到百岁的?从古至今,为了争那个皇位,拼个你死我活的不计其数,也不知道做皇帝的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为了它,不顾一切,不惜一切,甚至步步为谋,倾尽一生。到底是世上看不清楚,还是我太无知呢?
听罢,慕容辰谦抬头看了看我,目光温色,由衷道:“这段期间四嫂为父皇的病费心了。”
说完,三爷目光连连注视着我,那眼神似乎在向我道谢。
我回道:“四爷的父皇,自然也是冰汐的父皇,况且四爷走之前有交代,让我没事多来看看父皇,四爷的嘱托,我自然时刻谨记,牢记于心上。”
反之,该如何言说呢?如果不是四爷的话,与皇上,与你们,或许都不曾有任何瓜葛,这个中关系皆因四爷而起。
说完,慕容辰谦眼神含有一丝惊讶之意,是对四爷的。
此时,慕容辰亦将目光从我身上转向我身后的千萍,指着她手中提着的盒子,心存疑虑问道:“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闻言,慕容辰谦也将视线转去看那盒子,两眼盯着,以为里面装着什么宝贝似的。
我向千萍递了个眼色,她立刻心领神会,便打开了盒子,将里面的东西,恭敬的呈到他两跟前。不愧是待在我身边多年的人,一个眼色就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做。
慕容辰谦凑近仔细瞧了瞧,未等他开口,三爷一眼认了出来。
“橘红花!”眼尖的三爷一口道出,然后疑惑的看着我。
前些日子,我让千萍采摘些新鲜的橘红花果,趁着夏日的毒日头晒成干片。慕容辰亦一向见多识广,一眼认出干片实乃橘红花,也不足为奇。
慕容辰谦从盒子里拿了一片闻了闻,确认了下,方才放回。
转头问道:“四嫂,你带这些橘红花来宫里做什么用的?”
橘红花本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但是宫里稀奇的东西应有尽有,一时间,橘红花成了他们平日里少见之物,好奇也属正常。
我应道:“少时曾在医书上看过橘红花泡茶饮之对咳嗽之症颇为有效,我见父皇近日咳嗽不断,早前让身边的丫鬟采摘了些,风干好便带了些给父皇,希望能有所帮助。”
橘红,辛能横行散结,苦能直行下降,为利气要药。盖治痰须理气,气利痰自愈,故用入肺脾,主一切痰病,功居诸痰药之上。
慕容辰亦点点头,“四弟妹还真是有心,相比之下,我们这些做儿子都没到这份上,想来有些惭愧。”
脸上瞬时显现惭愧之意,做子女的也不过如此。
我忙道:“三爷你们都是做大事的人,帮着父皇出了不少力,冰汐说到底不过就是个女子,也只能替四爷尽些绵薄之力,跟三爷你们自然是比不得的。”
并不是谦虚之言,而是发自内心的真切之意。他们能带兵打仗,能帮着皇上解决百姓危机……………这些我做不来,也做不到。因为我只是个女子,也需要被人保护的女子,他们能做的了的我未必也可以。故此,这小小的橘红花,也是不值一比的,我实话实说而已。
慕容辰谦眼中微微一亮:“四嫂懂得不少,连橘红能起到化痰止咳之用处,若放在旁人眼里,只怕也就用作普通欣赏之物。”
他是在夸我懂得多,从他对我刮目相看的神色中可以看出。
“我家公主知道的可远不止这些。”
这时,千萍忍不住差了一嘴。
正是这多嘴的一句,慕容辰亦和慕容辰谦两个同时半信半疑的看向我。
我没好气的趁他们没注意瞪了千萍一眼,还真不低调,这一句多嘴来得真不是时候。哪有人当着别人的面夸自家的主子的,恐怕也只有千萍了。
被我这一瞪,千萍灿灿的住了口,认识到不该多嘴一说,于是低着头退到一旁。
面对他两人错愕的目光,心里暗暗叫苦,这都是给千萍害的,如果她不多这一句,也不会如此了。
我忙解释道:“别误会,平时喜欢胡乱翻着书,也就是碰巧看到了。”
这样解释,不管如何看待,信与不信,也总好比他们把我想象成另外的一副高深莫测要好的多。
慕容辰亦笑了笑,目光温和道:“弟妹谦虚了!”
被千萍这么一说,解释也没用了,心里已经认定了,不是吗?
再看慕容辰谦,那目光里的惊叹和钦佩,也表露了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多说无益,目光扫过拿橘红花片时,也见慕容辰亦也盯起了那盒子里之物,忽然眸子一动,抬头望着三爷:“三爷可要带些回去,以防不时之需?”
刚才看他注视着橘红干片,一时嘴快问了起。说完便后悔了,他堂堂一个北漠王爷,府里什么珍贵的药材没有,怎么会看上这普通的橘红呢?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想多了。
正犹豫着时,慕容辰亦目光沉着道:“那多谢弟妹了。”脸上隐隐约约看到淡淡的喜色。
我微微怔住,他居然没有拒绝,欣然答应,有些意外。
直到慕容辰谦表现一副三分委屈七分不平的样子,直言道:“四嫂,只记得三哥,忘了这里还有个六弟呢!”
我才缓缓回过神,我没好气的暼了他一眼。我之所以会如此,也是因为刚刚慕容辰亦那个举动,还有前些日子他也生了病,橘红花不仅能止咳,还能治风寒,想着他是不是需要些,好给他起到帮助的效果。
“既然六爷也稀罕着,下次来带给你便是。”我说。
然后让千萍分了些给慕容辰亦,好在这次进宫带的多,不然即便有心想给,也没量可分。至于慕容辰谦,只能下次带了,不然都分了,皇上那可就没了。这本就是特地给皇上带的,他两是个意外。既是意外,迟点又何妨。
看着慕容辰亦接过千萍递给的橘红干片,心中沉吟了片刻,他到底是容妃的儿子,以后也终究是要和四爷成敌对的,我这样坦诚的关心,真的没关系吗?转念一想,他毕竟不是容妃,至少他到目前为止,没有做过一件伤害我的事。上次芙蓉糕的事,他也从中帮了不少忙,偶尔关心一下,应该属于正常的表现。以后的事情,如果真到了那一步,那只能说事与愿违,到时再说吧!
拜别了三爷和六爷,我和千萍辗转来到了皇帝的承德殿。
因为事先让陆尚准备好了用来泡茶的器具和水,我端着已泡好的橘红花茶轻步来到皇上跟前,他正在专注的批阅奏折,我轻轻倒了一杯茶放到他跟前。
大概闻到了橘红花淡淡的香味,停了下来,指着眼前的茶问道:“冰汐,这是什么?”
皇上平日里喝的茶大都是龙井,大龙袍等,一下子换了别的,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仔细端详杯中金黄色的茶,颇为感兴趣,我回道:“回父皇,这乃是用橘红花晒干而成,用来泡茶饮之对咳嗽之症效果颇佳,冰汐见父皇近日来积劳咳嗽不断,便带了些过来。”
严沉的神色里恰诧异的出现一抹柔和,他颇为意外的静看了我片刻,然后默不作声的端着面前的橘红花茶喝了起来。
我知道橘红花茶味道有些苦,但皇上还是皱着眉喝了几口,心头舒然一暖。即使苦涩难耐,也将这份心意喝了进去。
都说良药苦口,茶也是如此,苦是苦了点,但效益大着呢。
喝罢方才放下茶杯,冲我点头赞许道:“茶虽苦了点,比起这份心意,朕的子女恐怕也不及!”
我明白,他这是在称赞我,而且心下感动十分。
我低眉道:“父皇的儿女们个个孝心一片,可能父皇平日里事物繁忙没注意到了罢了,而且四爷走之前一再叮嘱,冰汐自然是不敢怠慢了四爷临走前的嘱托。”
我一再提及四爷,是想让皇上明白四爷对他的关心。言他人,也是将四爷与和其他人相比,如此以来,更足见四爷的孝心可嘉。
皇上温言道:“说是一方面,做是另一方面,朕看的清,也分的清,若是你没有用心,跟做些表面的功夫又有何区别。”
我诧异的看着他,他的确是一位不简单的北漠君王,于是恭身谨道:“冰汐是四爷的妻子,四爷不在,理应替他做这些,无可厚非。”
为人子女,行应尽孝道,本就如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