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山红少有地呈现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想起她昔日在篮球场上叱咤风云的飒爽英姿,你会觉得,岁月真他大爷的是把杀猪刀。
“红,现在是找人开锁,还是去买内衣?”我和颜悦色地说。
按说,还是找人开锁比较好。开锁属于手艺活,找人开锁比买把新锁还贵,时间拖得越晚,价钱就越贵,开锁的也知道要加班费。我打定主意,如果价钱太贵,就自己动手。
“去超市。”万山红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
她的胸口一阵跳动,这种跳动是我熟悉的,整整陪伴我大学四年。
灯光太暗,她的睡衣挺花,料子也不薄,我明目张胆看了两眼,并没有看到什么名堂。
“老刘,耍流氓是吧?”她说。
“结婚不买房,才是耍流氓。”我说。心想,不如小卖店老板娘春秀有看头。
当务之急是开锁,她并不急,反而要去超市,真是奇怪。
她不急,我也不急。真开不了锁,就把她带到我那儿去。不要怪猎人太狠毒,实在是猎物太嚣张。
万山红坚持坐在后座,理由是不让我开车分心
后座就后座吧,反正车上有后视镜。
我对着后视镜说:“超市里面灯火通明,你怎么进去?”
万山红说:“我不进去。”
我说:“让我帮你买?”
她说:“当然你买。”
我说:“你是什么罩杯,A、B、C、D还是E、F、G、H?”
她说:“老刘,你懂得挺多嘛。”
我说:“半辈子都快过去了,再不懂就来不及了。”
她说:“听好,你需要买下面这些东西,矿泉水,洗发水,沐浴露,酸奶,瓜子,蛋糕,面包,再加其它零食――多多益善。”
我说:“不买内衣?”
她说:“不买。”
敢情万山红叫我来,是让我帮她大采购!
我说:“你到底是让我来开锁的,还是来采购的?”
她说:“主要开锁,顺便采购。”
我说:“这都几点了,开锁要紧,还是采购要紧,你得分清主次。”
万山红不耐烦地说:“老刘,你这人有毛病呀,我这大晚上叫你过来,就是为了听你唠叨?”
我说:“瞧你办的蠢事,还不许我说两句。”
她说:“瞧你那蠢样,半辈子都快过去了,你现在跟大学时候有什么区别,一点长进都没有!”
联想到大学时候,她批评我不够主动没有男子气概,我似乎明白了将要发生的一切。
就算会错意,也要在那长长的采购清单上加一样东西,就是超市收银台旁边小货架上摆的玩意――反正不是口香糖,但据说嚼过的口香糖可以做那玩意。
我进到超市采购,万山红坐在车上没下来。我推了满满一车东西出来,她还是不下来。
幸亏她没下车,阿梅新买的几袋子衣服和鞋还搁在后尾箱,给她看见,可真是说不清了。
回去的路上,因为突如其来的喜悦,和阿梅衣服鞋子带来的压力,我心事重重,一言不发。万山红也不说话。车内异常安静。
很快,这安静被一阵歌声打断:“亲爱的,你慢慢飞,穿过丛林去看小溪水..”是彩铃“两只蝴蝶”。
肯定不是我的,我的是“拉德斯基进行曲”。
是万山红的。她明明带手机在身上。我估计,钥匙她也带在身上。她叫我过来,开锁是个借口,采购也是顺便,真正的意思,嘿嘿..
是陈国忠打给她的。万山红开了免提让我听。
陈国忠说他已经成功辞掉工作了,他外甥也被老板扫地出门了,他女人已经把行李收拾好了,问万山红什么时候让他们过来。
万山红让陈国忠等她电话。陈国忠不放心,说了一大堆。万山红听他诉苦,末了还是让他等电话。
那边陈国忠都要哭出来了,又说了一大堆,大意是上有老,下有小,中有老婆成天唠叨,来深圳这事如果泡了汤,他就没活路了。
万山红也只好说了一大堆。收线后,说:“这人真没劲,一点小事都扛不住。”
我说:“这样的人才好,他真要野心勃勃,胆大包天,你敢要吗?”
万山红叹口气,说:“也是。”
我说:“还用找开锁的吗?”
她呵呵一笑:“你说呢?”
我打开灯,回头看她。
“看什么看?”万山红佯斥。
“真没穿内衣?”我说。
“真没穿。”她说,“但是用了乳贴。”
“还是高科技。”我说。
“那是。”她说,很骄傲的样子。
“下回真要忘了带钥匙,也不用找开锁的,用身份证或是银行卡一撬就行了,很简单。”我说。
“你这人真没劲,不说这事了行不行。”她说。
“下次让我过来,直说就行,别说被关在门外了。”我说。
“老刘,你告诉我,直说怎么说?”
“这样吧,”我想了想,说,“下次你还说被关在门外了,叫我过来开锁。”这事确实只能暗示,不能明说,开锁倒是一个很好的借口。一把钥匙开一把锁嘛。
“人家一个人住这儿,你也不过来关心一下,非要说锁在门外才肯过来..”万山红开始借题发挥。
说到底,都是我的错,错在不解风情。大学毕业都多少年了,真的一点没有改进。
我开始做深刻的自我评批,同时愈发担心车尾箱阿梅的一堆衣服和鞋子。
到了楼下,我说:“红,你先上去开门,我一个人把东西搬上去就行了。”
她情意绵绵地说:“我帮你拿一点嘛,东西怪多的。”
我说:“不用,我一个人行,你先上去洗澡。”
她说:“也行,把洗发水和沐浴露拿给我,还有酸奶。”
我说:“太奢侈了吧,用酸奶洗澡。”
她说:“废话,我晚饭还没吃呢。”
我说:“你站那儿别动,我给你拿。”
我急步来到后尾箱,手忙脚乱地找洗发水沐浴露还有酸奶。洗发水和沐浴露很快就找到了,酸奶不知放在哪个袋子里头,愣是没找着。
“蛋糕行不行?”我冲万山红喊,“酸奶没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