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无常,有时候你觉得是挫折,是坏事,其实未必。
阿紫提了个好建议,叶丽急着回去实施,让我的计划泡了汤,按说这是不折不扣的坏事。送完叶丽回来,我冷静一想,还真不是坏事。
白天帮叶丽促成一单生意,晚上就跟她提房产抵押的事,无论如何显得急功近利了些。叶丽那么聪明,不会想不到两者之间有某种程度的因果关系。这么做,她肯定反感。
叶丽和一般的女人不同,黄白之物并不招她稀罕,但钱老板送阿紫大钻戒,多少对她是一种刺激――她看重的不是钻戒,而是钻戒之后的态度;受了刺激,她多少会对我有看法;这种情况下,再提房产抵押的事,摆明是找抽。
程旭东马上要从迪拜回来。迪拜的黄金市场全球闻名,我托他从那儿帮我买2对手镯,一对给我妈,一对给叶丽。黄金虽比不上钻石,但它体积更大,颜色更鲜明,因而更惹眼,更能满足女人的虚荣心;并且更保值,兑现更容易,因而更讨女人欢心。等奉上手镯再跟叶丽提房产抵押,她肯定没法拒绝。
这样一想,整个人就好了很多。
晚上8点多,娜娜给我打来电话。按我本来的计划,叶丽这时候应该是跟我在一起吃饭。
我只能感慨,布朗运动太神奇了――叶丽要不是被阿紫一句话煽乎回去,我其实没办法接这个电话,更没法采取后面的行动。
我和娜娜每天保持通话,但都是在半夜她下班之后。晚上8点是娜娜竞争上岗的关键时刻,按说她没空搭理我。显然她有重要事情告诉我。
娜娜说,王鹏领着一帮人去他们歌厅唱歌了,问我要不要过去看看。
没什么可说的,我必须过去看看,看看和王鹏在一起的是谁。
我说:“娜娜,你把手机改成震动,免得等会找不着你。”
她说:“你放心,今晚我不上班,陪你把事情搞清楚。”
我很感动,说:“今晚的工资我出。”
娜娜说:“你出多少?”
我想了想,说:“1千。”
娜娜她们坐一次台是3百。以娜娜的身手,不会老老实实坐一个台,她会串台。算她今晚再串两个台――通常串两个台是极限。统共就是3台。3台的收入是9百。如此说来,我给1千对得起她的牺牲和付出,并且只多不少。
娜娜说:“老刘,我和阿紫的友谊,还有我和你的友谊,加起来,就值1千?”
我说:“多少你说嘛。”
她说:“少罗嗦,你赶紧过来,我一分钱都不要。”
我说:“那我请你宵夜,198的牛排,牛眼肉。”
她说:这还差不多。赶紧过来。”
娜娜在宝城大酒店停车场旁边的小卖部等我;俩人像地下党一样,鬼鬼祟祟接了头。
娜娜急促地说,包装成笋尖的胸脯一耸一耸的:“刚才,我从休息室出来,迎面碰上了王鹏,旁边还有几个男的;他装不认识我,没跟我打招呼,我也装不认识他。”
我说:“带到这儿玩的,不是重要客户,就是关系很好的朋友――那几个男的,你有认识的吗?”
娜娜说:“我没仔细看,就扫了一眼,都是生面孔。”
会不会是从东莞来的、王鹏的生意伙伴?
我说:“你确定,那几个人你一次都没见过?”
娜娜说:“干我们这行,记性都好得很,那几个人,不敢说百分百,至少一两年之内我没有见过。”
我说:“那只有我亲自去探探了。”
娜娜说:“老刘,硬闯不行。”
我说:“我装作找人。”
娜娜说:“最好是你装作喝多了,进错房间了,这样比较自然。”
这是个好办法。
我说:“走,现在就去。”
娜娜拉住我,说:“不行,不能就这样去。”
我说:“还要怎样?”
她说:“你既然装喝多了,至少也要喝一点,一点都不喝很难找到感觉。”
我说:“来不及了,我担心他们走掉了。”
娜娜说:“痴线,这儿消费这么贵,他们刚来,有那么快走吗?”
别说,娜娜考虑问题还比较细致。
我买了一箱12罐啤酒,和娜娜坐在停车场旁边的台阶上,花半个小时把啤酒干完。完事后,多少找到一些喝多了的感觉。
王鹏在506房。506是大房,最低消费是3千8。显然,他今天请的是非常重要的客人。
娜娜说:“我在休息室等你。有事你马上打我电话。这儿是我的地盘,他咋着不了你。”
我说:“你就擎好吧。王鹏那小身板,敢跟我炸刺,我一个敲他两个。”爱网
娜娜去了休息室。我深吸一口气,步履蹒跚起来;摇摇晃晃走到506,一把推开门。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旋灯,五彩斑斓的光线好像怪兽的爪子,东抓一把,西挠一把,营造出一种摄人心魄光怪陆离的氛围。
我看不清房间里的人,他们也看不清我。
这种情况,我有预案。
我把门使劲一关,身体又靠上去顶了顶,然后一个趔趄歪到开关那边,顺势把房间里的灯一个接一个地打开,嘴里还嘟囔着:“趁我不在,你们黑灯瞎火地要干什么好事?”
全部人,男人,女人,都惊讶地看着我;上下其手的住了手,行令喝酒的放了杯。
一个女的很煽情地唱:“到哪里找那么好的人,配得上我明明白白的青春,到哪里找那么暖的手,可以勾引我暗藏的喜悦。”灯一亮,她也歇菜。
我指着这女的说:“你,你不用找了,我,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王鹏站起来,冲到跟前,一把扶住我,说:“哥们,是不是进错房间了?”
我揉了揉眼睛,把房间里的人挨个扫视一遍――他大爷的,居然一个都不认识。
最后把视线定格在王鹏脸上。
我说:“老王,是你!”
他说:“老刘,是你!”
我一把搂住他,说:“老王,听说你在找我。”
他极力把我往外推:“老刘,咱有话到门口说。”
我故意说:“老王,我不跟你说,我朋友还等着我呢。”
他说:“那你赶紧去吧,别让你朋友等急了。”
我说:“你送送我,我找不到房间了。”
他说:“好,我送你,谁让咱们是朋友呢。”回头对男男女女说,“这是我朋友,喝多了,找不到房间了,我送他一下,你们只管玩。”
我说:“谁喝多了,你才喝多了。”
王鹏说:“好,好,我喝多了,你没喝多。”
我演得很卖力,身子很重,王鹏费了很大劲,才把我推到门外。
到了门外,我说啥不走了,身子靠在墙上,直往下出溜。
我不走,也不让王鹏走;我紧紧搂住他,让他动弹不得。
“老王,听说你在找我?”我说。
“没有,我找你干什么?”他说。
“我记得你让人给我带话,说我欠你5千块钱?”我说。
“老刘,这事咱回头再说,行不行?”王鹏今晚明显想息事宁人。
他越这样,我越不让他走,就像他那天为难阿紫。
我说:“老王,你牛比呀,跟人合伙出老千,还敢让我赔钱!”
王鹏气愤地说:“老刘,你不要血口喷人,谁合伙出老千,我那天也输了4千多。”
我说:“走,我现在就去给你取钱。”拖着他就往电梯口走。
如果说一开始是装醉,装着装着,就真的醉了――不知是入戏太深,还是啤酒喝得太急。而且是越来越醉的感觉。
我本来属于文闹,喝高了话多,喜欢忧国忧民,讲大道理。这次因为气郁于胸,风格变了,不忧国忧民了,也不讲道理了,说话特别冲,存心把事往大里整。
王鹏说:“老刘,你放开,咱们好好说。”
我说:“老王,你牛比呀,抱上粗腿了,要去东莞了,宝安没人镇得住你了。”
王鹏说:“老刘,这样行不行,5千块钱我不要了。”
我说:“不行,说要就得要。”一边说,一边死命把他往电梯口拖,“走,我现在去给你取钱。”
王鹏火了,使出全身力气挣开,怒冲冲地说:“老刘,你别牛比,改天我让你好看!”
我说:“老子不用改天,今天就让你好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想把他按倒在地上。
王鹏重心低,下盘稳,加上被我惹毛了,浑身的力量迸发出来,着实不好对付。一时之间,我竟拿他没办法。当然,他也拿我没办法。
两个男人以一种不太正规的古典式摔跤的造型,在走廊里扯巴来扯巴去。
像宝城大酒店这种档次的歌厅,喝多了的司空见惯,客人之间言语上的冲突也不稀奇,真动手的倒不多。两个男人在走廊上开片,马上吸引了过路服务生和客人的注意,有人喊:“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陆续有人从各个房间出来,男男女女,兴奋地指指点点。很快聚拢了一堆看热闹的。
说看热闹的不怕事大,那是假话。看热闹的也怕事大。真要碰上社会人士舞刀弄枪的,你看怕不怕,肯定一个比一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