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娜娜上洗手间的工夫，我向琪琪打听标哥的近况。
琪琪说：“老刘，这事还用得着问我，娜娜没告诉你？”
我说：“娜娜说标哥最近不去歌厅了，似乎在躲她。我看她心情不好，没好细问。”
琪琪说：“外面都传开了，标哥在澳门输了几百万，没钱还债，只好躲起来了。哪里是在躲她，她有什么好躲的。”
我吃了一惊，没想到李锦标玩这么大。小赌怡情，大赌伤身，李锦标玩大了，玩伤身了，就开始玩失踪了。
上个月买房，李锦标雪中送炭给了一单30万的生意，模具已经交付，尾款还没有到手。付款方式是5：3：2，尾款有6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李锦标玩失踪不当紧，这6万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我说：“琪琪，标哥这么有钱，用不着玩失踪吧？”
琪琪说：“说他有钱，要看跟谁比，跟我比他就是有钱人，跟去澳门玩的那些当官的、还有煤老板比，他就是个渣渣。”
我说：“标哥也不是徒有虚名，工厂就不说了，房子两套，商铺一间，在观澜还有一栋厂房，几百万应该拿得出来。”
琪琪说：“大哥，人家要的是现金，不是工厂，房产。”
我说：“房产变卖了不就是现金吗？”
琪琪说：“两套房子，一间商铺，说起来牛比哄哄，实际上不是那回事。”
难道李锦标的资产有水分？
李锦标在深圳奋斗了20多年，除了前几年在工地打工，后面不是当包工头就是当老板，实事求是说，20年时间攒下这些资产并不算多；跟他同时期来深圳的，但凡脑子好使一点，都有几栋楼在手上，每月都要收个七八十来万租金。
如果这些资产有水分，那他这么多年赚的钱去哪儿了？
琪琪：“标哥的房子和商铺在西乡的龙腾花园，都不怎么值钱。房子当初七八万一套，商铺贵点，也才30多万；现在房价虽说蹭蹭蹭往上涨，但他那属于老房子，户型和周边环境都不理想，涨不了多少。”
我说：“观澜的厂房呢，也不值钱？”
琪琪说：“观澜的厂房倒是个金鸡，一直在下金蛋；标哥又不傻，把金鸡宰了去还赌债。”
我说：“标哥不傻，那就是叠码仔傻？”
叠码仔，是广东话对依附澳门赌场从事博彩中介的人员的称谓。叠码仔负责寻找客源，鼓励客人到赌场博彩，令赌场增加收益，自己从中获取佣金。据说，澳门博彩业收入的三分之二是由叠码仔推动的。
一些叠码仔拉客之余，还伙同社团人士在赌场放高利贷，因此，外界把在赌场放高利贷的也称作叠码仔。
琪琪说：“叠码仔更不傻，早把标哥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我看标哥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人家敢借钱给他，就有办法把钱要回来。”
这话我信。叠码仔放高利贷很有讲究，简单说就是看人下碟，看碟下菜。
叠码仔对一般的散客没甚兴趣，放贷主要针对两类人群：官员和商人。经典
官员的信用额度主要跟他们的官阶大小有关，科级多少，处级多少，等等。
商人呢，则取决于他们的个人资产，几间公司，几栋房产，等等。
叠码仔对财务风险的控制比银行还要精准，而追债的手段则连银行也望尘莫及。
所以琪琪说，李锦标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生意场上有五大忌：吃喝嫖赌抽。这五大忌又跟五大恶紧密相连，所谓五大恶，就是：坑蒙拐骗偷。
正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做生意免不了吃吃喝喝，颠倒红尘也是常有，这两样不好，但未必能坏大事。唯有赌和抽，一定不能沾，一沾就失控，失控即完蛋。这儿的赌指的是大赌，就是李锦标这种赌法。
赌和抽伴生的是人品的败坏，人格的缺失，随之而来的就是坑蒙拐骗偷。很少人能逃脱这个规律。
我不禁为李锦标担忧起来。这种担忧，不仅仅因为6万块钱在他手上，更多的是不忍心看到一个好生生的朋友、一个帮过你的人，最后堕落成一个不能称之为“人”的人。
我说：“既然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标哥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还要躲？”
琪琪说：“也不能说是躲，毕竟几百万不算多，标哥有这个身家，只是一时半会难以面对。”
我说：“难以面对就不面对，这不还是躲吗？”
琪琪说：“我估计，标哥可能回乡下老家筹钱去了。”
李锦标的老婆因为看不惯李锦标的浪荡，也受不了他的虐待――由于接连生了两个女孩，老婆在李锦标眼里成了罪人，动辄恶语相向，喝醉了则饱以老拳――带着两个孩子回粤西乡下住去了。
李锦标混蛋虽则混蛋，在经济上对老婆还是过得去的，据他自己吹嘘，除了日常家用，他一早给了老婆3百万做私房钱。这事歌厅的女孩都知道，李锦标一喝多了就说这个。
李锦标说，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能在外面玩得舒心玩得放心，是为了能在外面放开手脚地玩，没有后顾之忧地玩。套之以时髦的理论就是，要想彩旗飘飘，必须红旗不倒。
我说：“得劝劝标哥，把钱筹齐把债还上，就别去赌了，那玩意能沾吗？”
琪琪说：“以标哥的性格，肯定会去翻盘，这事要是陷进去了，别人谁也拉不出来。”
这时，娜娜从洗手间回来，大咧咧地说：“蹲半天拉不出来，真是痛苦。”
琪琪把叉子一扔，气愤地说：“你也不嫌恶心，人家牛排还没吃完，你就说这个！”
娜娜说：“牛排吃不完也怪到我头上，不是你们在说‘拉不出来’什么的吗？”
琪琪说：“我靠，这都哪儿跟哪儿呀。”
娜娜说：“也就是跟我，你跟阿妙吃饭绝对没这臭毛病。”
我说：“娜娜，你听错了，我们刚才说的是标哥的事，标哥掉坑里了，没人拉得出来。”
娜娜说：“别提那个二百五，提他我就生气，一生气就上火，一上火更拉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