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以前的脾气，非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不可。可这次，我选择忍。
春秀不容易，这事传出去，小卖店的信誉绝对要受影响，本就不堪的生意更要雪上加霜了。何况就算查个水落石出，输出去的钱也要不回来。
还有一条顾虑，任何事情只要传来传去，就容易传歪。
在老厂时，新年晚会曾经有个节目叫传话游戏，原话是这样的：“虽然我不够坚强，可也没你想得那么弱不禁风，请不要为我担心。”经过5轮传递，最后居然变成这样：“小强在大风中行走，女朋友非常担心。”
所以，我担心这事传到最后，变成我出千，或是春秀和我合伙出千。只有忍。
忍是心上插把刀，忍的滋味不好受。但是没办法，人生很多时候需要忍。
送完黄司令，我才想起来，万山红被我打发到阿紫那儿，一晚上音信皆无。赶紧掏出手机看，果然已经没电关机了。
没有丝毫犹豫，我直接开到勤达营业部，打算把万山红接回去。
勤达已经关门。我又上到宿舍楼，“砰砰砰”，敲阿紫的门。
阿紫那边没动静，孙建国倒开了门，见是我，他愣了一下，说：“老三，这么晚，你敲她门干什么？”
我说：“睡你的觉！”
他说：“老三，我闻着你有酒气，是不是喝多了？”
这家伙鼻子真灵。我和黄司令晚上喝的白的，劲挺大，味挺浓，过了几个小时，还是被他闻到了。
我说：“没你的事！”
孙建国倒来劲了：“老三，我告诉你，阿紫现在和钱老板正在热恋中，你千万不能打她的主意。”
我说：“你别打她的主意就行了。”
孙建国还不进房，又说：“你是找那个，”说到这儿，他用手比了个宽宽的轮廓，“是找她吧？”
这时，阿紫把房门打开了，睡眼惺忪地说：“老刘，你现在才来？”
“她呢？”可能受孙建国影响，我也不由自主比了个宽宽的轮廓。
这一比，时机极不恰当，因为当事人就站在阿紫身后。
万山红眼里喷出怒火。
我硬着头皮说：“万总，要不要回去？”
万山红吭都没吭，转身进去了，弄得我挺尴尬。
阿紫说：“老刘，你回去吧，万姐今晚在我这儿睡。”
孙建国在一旁笑起来：“马屁拍到马腿上，这下有好戏看了。”
我愤怒地说：“孙建国，别猖狂！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给我等着！”
孙建国说：“老三，你别威胁我，我这人禁不住吓。你们慢慢聊，我睡觉去了，明天还得上班。”
阿紫说：“老刘，你还有事吗？”
我说：“有点事，咱们下楼说。”
阿紫说：“你等等，我换上衣服。”
下了楼，我说：“去咖啡馆坐坐。”
阿紫说：“散散步吧，何必到那儿花钱。”
这真是一个好女人。如果一个女人能为男人省钱，那她绝对值得娶回家。从这一点说，钱老板没有看走眼。
我们在19区的人行道散步。
我的确有事情要对阿紫讲，但没有紧急到非得在午夜12点。反正来都来了，当然不能白来。我是这么想的。
“阿紫，王鹏已经被我摆平了。”我说。
“嗯，我知道。”阿紫柔声说，“你前两天打电话说了。”
我说：“是吗，我不记得了。”
阿紫停下步子，看着我，认真地说：“老刘，真的好感激你。”
我说：“我跟王鹏在歌厅打了一架，你知道吗？”
她摇摇头：“你没说。打得厉害吗？”
我说：“王鹏那个头，哪是我的对手。”
她说：“你年纪也不小了，以后别跟人动手。”
我说：“你放心，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阿紫，你跟钱老板进展怎样？”
她说：“还行吧，老钱那人你知道，也不会说什么，就是送东西。”提到钱老板，阿紫并不忸怩，这说明进展比较顺利。
我说：“都送了些什么？”
阿紫笑起来：“乱七八糟，什么都有，衣服，化妆品，巧克力，糖果，饼干，我哪里吃得完用得完，有些转手送给许蓓蓓了。”
这个钱老板，看着憨，实际挺精的。关系确定以后，就开始花小钱了，以前的豪迈完全不见了。传说中的30多万的车呢？
我说：“对了，许蓓蓓怎么样？”
阿紫说：“就那样呀。”
我说：“阿紫，交给你的任务你忘了？”
她真的忘了，“老刘，对不起，什么任务？”
我说：“让你监视孙建国和许蓓蓓，你居然忘了。”
她说：“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孙总和许秘书还是比较亲热的。”
我心里一沉，说：“阿紫，你估计，他们会不会去开房？”
她说：“开房用不着吧，许蓓蓓就住在我们楼上，半夜他溜她房里，她溜他房里，谁知道！”
这还得了！改天非得好好敲打敲打孙建国。他可是有前科的。
阿紫见我面色凝重，又说：“老刘，你也别放心里去，我只是说他们用不着开房，不是说他们半夜会互相串房。”
我说：“好了，现在不说他的事。但是阿紫，你记住，一定要防患于未然，把工作做在前头，等事情发生就不好办了。”
阿紫面露难色：“老刘，你知道，孙总是我上级，许秘书也不归我管，有些事做太明显了，他们会怪罪我。”
我说：“怪罪你怕什么，我和吴总都是你的后台，还怕他俩！”
阿紫说：“老刘，你不知道，孙总现在是吴总面前的红人，已经连着做了三单工程了，加起来差不多有40多万。”
我大吃一惊。孙建国的业务能力这么强，远远超出我的预计。
阿紫解释说，除了钱老板那单，最近两单也是钱老板介绍给他的。
即便如此，孙建国能得一向多疑的钱老板欢心，那也不容易。
我说：“金额这么大，40多万？”
阿紫说：“后面两单是变压器升级，金额大，赚头其实一般，好就好在收钱快，所以吴总还是很满意的，估计年底会给孙总发一个大大的红包。”
这样一来，孙建国的尾巴岂不是要翘到天上去。如果和二姐的感情出了问题，他混得再好，钱赚得再多，又有什么用！
一瞬间，我后悔了，后悔把孙建国弄到深圳来。
阿紫轻轻推推我：“老刘，你怎么啦？”
我说：“阿紫，你还是要把我交待的任务放在心上，孙建国要是和我二姐离了婚，罪魁祸首在我，你千万得帮我！”
她重重地点头：“老刘，事情还没到那一步，你不用急，我这边帮你看紧点就是了。”
只能如此了，不可能有更好的办法。
“阿紫，万山红和李红兵的事情我帮你弄清楚了。”我说，“他俩应该没有太过亲密的关系。”
之所以主动提起这个话题，是让阿紫明白，她的事情我是放在心上的，那么，我的事情她也应该放在心上。
“万姐是怎么说的？”阿紫问。
我把万山红的说法告诉了她。
阿紫说：“老刘，不瞒你说，我现在相信他们之间没有问题了，至少万姐不会对红兵有兴趣，红兵对万姐会不会有想法就不知道了。”
阿紫看问题够犀利。我只想到老牛吃嫩草，却没想到嫩草也有可能想被老牛吃。
我说：“今晚你和万山红谈了？”
她笑着说：“是谈了，不过谈的是你，万姐说你以前追过她，有没有这回事？”
还好，夜色够浓，路灯够暗，脸上的红晕不会被阿紫看到。
我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年轻时，我们不懂爱情。”
阿紫说：“老刘，你是不是喜欢万姐？”
当一个女人的面承认喜欢另一个女人，挺不容易的。我吭吭哧哧说：“那时候是有点喜欢，可能鬼迷心窍吧。”
阿紫说：“喜欢就是喜欢，什么叫鬼迷心窍！”又说，“万姐人不错，你喜欢她也正常。”
我说：“阿紫，不带你这样的，是不是想介绍我和万山红认识？”
她大笑：“你俩认识十几年了，还用我介绍。”末了，正色道，“我觉得万姐说以前的事，肯定有她的意思。”
我从来没觉到万山红喜欢我。在我风华正茂的时候，她视我若无物，现在不那么年轻了，她居然看上我了？
不过也有可能。借用股票上的术语说，她目前处在下降通道中，而我处于上升通道中，此消彼长，她看上我、乃至追求我也是正常的。
想到这儿，不禁有些得意。
我自豪地说：“就算她有意思，也晚了，我现在不缺女朋友。”
阿紫说：“老刘，你什么意思，有好几个女朋友是不是？”
我说：“反正吧，追求我的人挺多。”
阿紫说：“真的，不管和谁，你都该考虑结婚了。”
我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阿紫紧张地拉住我，说：“老刘，你要灭谁？”
我说：“这是古代人说的话，翻译成现代文就是，工厂还没走上正轨，事业还没有建立，结婚的事情暂不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