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师傅不假思索:“孙总刚才来工地转了转,又走了。”
我说:“大概几点?”
刘师傅看看表,说:“现在9点,应该是两三个小时以前吧。”
我说:“谢谢你,刘师傅,你去忙吧。”
勤达6点下班,算孙建国6点半到这儿,现在是9点,中间有两个半小时,要开房也接近尾声了。但,慢着,开房以前得吃饭,没人会饿肚子开房的。老话说得好,饱暖思淫嘛。一男一女搁一块吃饭,怎么也得一个多钟,饭后再溜达溜达,可不就9点了。
也就是说,孙建国有可能还没开房,就算开了房,也可能还没冲凉,要制止他和许蓓蓓的犯罪行为还来得及。
我拉着阿紫,说:“走,捉奸去!”
她说:“问清楚了?”
我说:“问清楚了,他们先吃饭,再开房,现在去抓刚刚好。”
她说:“老刘,开房这种事情,孙建国也会告诉他们吗?”
我说:“这种事情欲盖弥彰,一分析就出来了。”
她说:“老刘,你还是冷静一点。
我浑身上下充满跃跃欲试的捉奸的兴奋劲儿,冷静得了吗,就是拿一桶冰水浇头上也冷静不了啊。
阿紫说:“你打算去哪儿找他们?”
我说:“跟我走就是了,我心里有数。”
我打算去阿梅大战万山红那次,我和阿梅开房冲凉的那间旅店找。那间旅店离这儿近,价钱也便宜,2小时60块,还有空调电视。
我和阿紫刚上车,一辆白色的电动车开到跟前。
阿紫说:“老刘,是孙总。”但后座没有许蓓蓓。
我说:“阿紫,你坐着别动,我下去问问。”
孙建国停好车,并没有走开,显然,他想和我说话。
我把他拉到一旁,说:“孙总,行动挺快嘛。”
孙建国说:“哪里快,工期已经过去三四天了,墙才刚破完。”
不知道他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我说的是他今晚的行动,他跟我扯店铺的装修进度。
我冷冷地说:“她呢?”
孙建国说:“谁?”
我说:“秘书小姐。”
他说:“许蓓蓓呀,”朝超市一指,轻描淡写说,“去里面逛了。”
我说:“刚才你们去哪儿了?”
他说:“刚才?刚才一起吃饭了。”
我说:“吃完饭呢?”
他说:“吃完饭她去超市买东西,我去材料城看地砖。”
我说:“这么说,还没开成房?”
他说:“开房,开什么房?”
我说:“开什么房你心里清楚。”
他说:“老三,我这儿正忙呢,你不要搞搞震。”
我勃然大怒。明明是他搞搞震,他却倒打一耙。
孙建国气得不轻,小脸煞白,声音也有些哆嗦:“老三,是你二姐让你盯着我是吧?”
孙建国肯定没研究过哲学,也没研究过悖论,但他这个问题却让我陷入困境,陷入哲学上的“二律背反”境地。回答是与不是都不合适。
要说是,就会扩大孙建国和二姐的矛盾,要说不是,就成了我搞搞震。回答是与不是,都等于默认了“盯梢”这件事。而事实是,二姐根本没让我盯孙建国,是我自作主张。
我该怎么说。
我没法说,只能避开这个问题:“孙哥,我怎么跟你说的,装修这事不能让许蓓蓓知道,你不但让她知道,还把她带到现场,你这么做合适吗?”
孙建国说:“老三,你不要回避,我再问一遍,是你二姐让你盯着我是不是?”
牺牲自己也不能牺牲二姐,何况二姐是无辜的。
我说:“跟二姐没关系,你来深圳之后,二姐和我就没通过电话。”
孙建国硬得一比吊糟:“老三,要是你二姐让你这么做,麻烦你告诉她,想离婚,我随她的意;要跟你二姐没关系,那我倒要问你,刘总,你是不是想破坏我的家庭?”
一点突破,全盘崩溃。我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理屈词穷。
阿紫从车里下来,和孙建国打招呼,孙建国沉着脸“嗯“了一声。
我说:“阿紫,我和孙总说点事,你去旁边转转。”
阿紫说:“孙总,老刘,你们都冷静点。”
孙建国不依不饶:“老三,我每月手上留多少钱你知道吗?1千5,这还是涨工资以后的数,以前只有8百。1千5,要吃饭,要穿衣,房租不要钱,水电费得自己掏,你说还能剩多少!要不是吴总每月批两条烟给我,连烟都抽不起!”
二姐也太凶残了,以后得说说她,一个大男人,要生活,要交际,每月1千5怎么够!
男人不能逼太狠,逼太狠他会觉得没温暖,他就会到别的女人那儿找温暖了。
孙建国继续掰扯:“老三,你说说,我有钱请人吃饭吗,有钱和人开房吗?!”
我说:“孙哥,我这不是在帮你找外快嘛,你可以攒一点私房钱。”
孙建国几乎吼起来:“外快也得上交,哪有什么私房钱攒!”
我和颜悦色地说:“可以适当攒一点嘛。”
他说:“攒个屁,你姐说要买房。”
孙建国虽然没文化,却一直在文化单位上班,也就一直以文化人自居,宁可在肚子里骂上十八遍,也不会在嘴上说一句粗话,这次一反常态,显然是被逼急了。
我说:“买房是好事,二姐做得对。”
他说:“你二姐心比天高,要买文化宫那边的房子,那地方最贵。1平方3千多,我这边拼死拼活干,每月省下的钱够买1个平方,1年10个平方,120平方得干多少年,我都不敢想!”
看来还是和孙建国交流少了,这么大的事我都不知道。
他说:“老三,你又不是不明白,跟外面的女人好你得有钱,没钱谁跟你好!你说我这个经济状况,哪个女人会看上我!”
我说:“孙哥,别说了,买房这事你就支持二姐,我呢,支持你!”
他说:“怎么支持?”
我说:“眼下这单装修,你在材料上抠细一点,货比三家,省下的钱,我给你算在工钱里。这样吧,工钱提1万。”
餐馆装修是这样跟孙建国算的:工期15天,材料和人工实报实销,孙建国作为工头,15天的报酬是1万5。
现在,我打算把他的工钱提到2万5。当然,多出的这1万我私人出,不可能让大家出。
装修方案我可以一言堂,但工钱真说了不算。本来,让孙建国包工就属于举贤不避亲,涨工钱这事再不避亲,别的股东怎么看。就算他们同意,我都不会这么干。
孙建国本质上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当下感动得不行,“老三,对不起,我刚才冲动了。”
我说:“弟兄伙的,有话直说就好。”
随后,孙建国主动解释了许蓓蓓的事。
白天上班,许蓓蓓问孙建国:“孙总,这几天在外面忙啥?”
孙建国不吭声。
许蓓蓓说:“干私活吧?”
孙建国说:“别瞎说。”
许蓓蓓说:“不用瞒我,你瞒不了我。”
孙建国又不吭声了。这一刻,他想掐死这个娘们。
许蓓蓓说:“不吭声就是默认。”
孙建国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他想拉许蓓蓓入伙。与其瞒她瞒得辛苦,不如把她变成自己人。保密的最好方法是拴在一根绳上,蹲在一个战壕,别的都是白扯。
许蓓蓓说:“你就是在外面干私活!”
孙建国破釜沉舟:“蓓蓓,我那儿有点活适合你,干不干?”
许蓓蓓愣住了,末了说:“为什么不干,我是跟钱过不去的人吗?!”
孙建国这么做,并非因人设岗,工地上的确需要一个女人。
施工队十几个人,真正每天都能来干活的,只有七八个,其他的都是临时上工。临时上工的今天能来,明天不一定还能来,后天呢,可能又能来了,也可能从此都不来了。这时候,就有新人加入,以保证每天参与施工的人数始终保持在十几个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工期。
如此,就需要登记统计每个人的工时,以便工程完成后结算工资。这个活琐碎,并且需要较真,孙建国作为工头干这个,不合适。需要另外安排人手。
装修人员虽然领着不菲的日薪――大师傅3到4百,干点简单的土方活也有1百块收入。但还需要额外施点小恩小惠,比如时不时送上点饮料,收工后请吃宵夜,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否则战斗力何来。
如此,也需要有专人买饮料,在宵夜的时候点菜,记账。点菜这活孙建国干也不合适,菜点得太好不合适,点得太差也不合适,只能女人干,好了差了都推女人头上。
更重要的是,在购买各种装修材料时,有个女人在旁边一唱一和,敲敲边鼓,讲讲价,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孙建国付给许蓓蓓的工钱是日薪2百,15天3千。“她只要挣了钱,就算是吴总的人也没关系,绝对守口如瓶。以后再有别的活,还可以让她参与进来。这样,就把她变成我的人了。”孙建国得意地说。
我得承认,我小看我的二姐夫了,他对许蓓蓓来这一出,简直漂亮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