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警灯闪烁。
我和万山红下了车,站在车前的光柱里等待交警的到来。
我说:“你怎么把西装脱掉了?”
她说:“我有点热。”
交警是骑着摩托过来的,穿得很厚实,和穿着衬衣的我、穿着晚装的万山红形成鲜明的对照。
骑到跟前,他并没有下来,一条腿支在地上,问:“是你们报的警?”
我说:“是。”
他盯着我们――主要是万山红――上下看,说:“谁开的车?”
我说:“我。”
他手一伸:“驾照,行驶证。”
我把早已备好的两证递过去,交警就着手电筒看了又看,又拿手电筒在我脸上乱照,然后把证件收进随身带的包里。
我急了,说:“哥们儿,同志,你这是要扣我的证?”
他斜眼看我:“我说要扣证了吗?”
我语塞。心说我的交警大老爷,你虽然没说要扣证,不也没还给我不是。
万山红拉拉我,小声说:“他要看完现场才决定扣不扣证。”
接着,交警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件东西,伸到我面前:“对着吹!”
我明白,这是要测酒驾。
刚才在黄司令的宴席上,我喝了一罐啤酒,算一算,已经过去了三四个小时,不知道会不会测到。
我小心翼翼吹了一小口。
交警说:“没吃饭是吧?”
我说:“吹这干什么?”
万山红在背后捅我:“测酒驾。”
这个傻娘们,我还不知道是测酒驾。我是想拖延时间,多呼吸点新鲜空气,多换换气,好顺利过关。万山红公务员当久了,锋芒外露,不懂得有时候是需要遮挡一下锋芒的,尤其在老爷面前――你太聪明,什么都知道,岂不是招老爷厌烦;招老爷厌烦,不难为你难为谁。
交警说:“再来一遍,使点劲!”
我深吸一口气,又来一遍。
交警看了看酒精测试仪上的数据,什么都没说,又收了回去。
哼,想抓我辫子,难!
交警从摩托上下来,打着手电筒,绕着奥迪转了3圈,又在附近路面走走看看,倒回来说:“说说事故经过。”
万山红见我和交警话不投机,主动上前说:“同志,经过是这样的。。”
交警说:“谁开车谁说。”
万山红闹了个没趣,把我推到前面:“还是你说吧。”
“同志你看,”我连说带比划,“这里不是个拐弯吗,我们的车开到这儿,对面忽然来了一辆车,车速特别快,我估计,有180迈。。”
交警说:“别扯淡,这种路况和照明条件,说多80公里。”
我说:“我是外行,你说多少就多少吧。它不但开得快,大灯还特别亮,晃得我眼都睁不开,眼看两车就要相撞,说时迟,那时快,我向右猛打方向盘,这才将将避开。。”
交警说:“你们没有发生擦碰?”
他问得多余。他用电筒对着奥迪照了又照,车身左侧没有一点损伤,他看得到。
我说:“是的,被我成功避开了。”
交警说:“接着说。”
我说:“对面的车辆是避开了,但路边的隔离墩又冒出来了,情急之下,我猛踩刹车――你看,这儿有刹车印――可是差了大概半秒钟,结果就是这样,车灯损毁了,保险杠撞瘪了。”
交警频频点头,似乎认可了我的说法。
我说:“对方算不算肇事逃逸?”
交警说:“哪来的肇事?”
我说:“这场事故就是他造成的,不是肇事吗?”
交警说:“这是你的一面之词,并不能说明对方肇事,除非双方当面对置。”
我说:“他都逃逸了,怎么当面对质,除非你把他抓回来。”
交警说:“路面我看过了,并没有对方刹车的痕迹,显然对方车速不会太高。”
我说:“他车速不高,我怎么会这样?”
交警说:“这需要问你自己。”
我说:“他大灯刺眼,算不算违规?”
交警说:“没有证据,就不能算违规。”
我没好气地说:“难道这事是我自找的?算我倒霉!”
交警说:“不算太倒霉,隔离墩没有撞坏。否则损坏公共设施,你要赔偿。”他把驾照和行车证还给我,又看了一眼万山红,意味深长地说,“小伙子,以后走夜路要专心一点。”然后跨上摩托,扬长而去。
我说:“这都什么人呐!”
万山红说:“还好呀,人家秉公办理,注重证据。”
我说:“他的话你没听明白,说我开车的时候不老实,跟你动手动脚。”
万山红说:“是你自己想多了,人家就是要你开车专心一点,可没说你干了什么。”
我说:“反正我听出了他的意思。”
万山红说:“老刘呀老刘,你还跟人交警置气!这就算不错了,人家要跟你较真,你肯定跑不了――是谁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来着?”
我说:“不就打个电话吗,小题大做!”
她说:“说得轻巧,你那是违法知不知道!去年5月1号,道路安全管理规章条例上升为道路交通安全法。从那以后,所有‘违章’都升格成‘违法’。其中第62条规定,驾驶机动车不得有拨打接听手持电话、观看电视等妨碍安全驾驶的行为;违者处以2百元罚款、扣2分的处罚。”
我说:“你不是农机局的吗,怎么连这也知道?”
她说:“不懂了吧,凡是有新的法律法规出来,我们都要组织学习――你以为公务员好当?”
我强词夺理:“谁证明我刚才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了,没证据他能处罚我吗?”
万山红说:“我能证明。”
我咬牙切齿地说:“好啊,你个傻婆娘,胳膊肘往外拐,看我怎么收拾你!”
万山红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咯咯笑:“看你怎么收拾我!”
她的裙裾在夜风中飘荡,她的身体在夜色中发出白的光。
她跑得并不快,我三步两步追上,从后面搂住她。
她的腰虽然粗,却很紧实,没有赘肉;她的腹光滑平坦,让人流连忘返。
她挣扎了一下,转过身,把手插进我的头发里,喃喃地说:“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她成了一座不设防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