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山红知道我对新招的服务员很满意，高兴着我的高兴，“这是咱们董事长！”她眉飞色舞地对3个姑娘说，只差用上“敬爱的”3个字。
“董事长好！”3个姑娘一起鞠躬。把我吓了一跳。
“好，好，大家好！”我对着她们还了一躬。然后说，“陈师傅，你们大家先忙着，我和万总出去说点事。”
从外面看，餐馆里灯火通明，以红黄为主的色系很温暖，很开胃，完全是我想象中的样子。灯箱招牌已经挂起来，长长的横匾已经就位，但都用白纸盖着，照明灯和射灯也没有开。所以，餐馆的外观效果还不能呈现出来。
但说实话，餐馆里面的景象就够激动人心了。
万山红跟我出来，说：“老刘，什么事嘛？”
我说：“你等等，我上个厕所。”
她说：“真烦人，要人家出来，自己又上厕所。”
自从昨天中午万山红对我表白之后，我觉得她在跟我说话的时候，多了一股娇滴滴的味道。不知道是我过敏，还是她确实如此。
我从超市这边的侧门进的餐馆，进去以后，直奔洗手间。我不是很想上厕所，但我很想看看洗手间。
当初，装修已经开始后，王小玉建议，把洗手间整成麦当劳肯德基那样、允许外人进去方便的格局。她说，女生逛街总是到处找厕所，餐馆如果允许她们进去方便，肯定受广大女生欢迎，而女生嘴馋，是餐馆消费的主力军。
她连细节都想好了，为了不让上洗手间的影响就餐的，可以在侧面多开一个门，上洗手间的可以从侧门进去，不经过正门和前台，这样既不影响就餐的，也可以避免很多尴尬。
王小玉的建议无比珍贵，对餐馆长远的影响，胜过在街头发十万张传单。
中式快餐店这几年进步很快，但有一点却始终没有改变，那就是“来吃饭是客，来方便没门”。当然，你一定要进去方便，也没有人拦你――跟以前比，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但你只能做贼一样，感受不到诚意和热情。
我决心把逍遥镇做成亲民的、一改中餐馆“来吃饭是客，来方便没门”的冷冰冰的形象，为业内树立典范。为此，不惜推翻原来的设想，把洗手间定为装修的重中之重，并说服各个股东，大幅增加装修预算，延长装修时间。
现在，我要第一时间体验花了巨资装修的洗手间了。
洗手间外面是公共洗手区，两大一小三个洗手台，一色的感应水龙头，洗手液、干手机一应俱全。天花板上安着喇叭，地上是防滑地砖。
推开男厕的门，可以看到，一个蹲位，两个站位。小便池是感应的，跟麦当劳肯德基的一模一样。
小便池上方，和视线平齐的地方，挂着小幅的画框，是用线条勾勒出的男女相偎相依的写意画，还写着一些句子：“有人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所以，你要珍惜。”“你笑一次，我兴奋好几天；你哭一次，我难过好几年。”
画和句子散发着淡淡的小资情调，不用说，是万山红挑选的。当然，也合我的审美观。
我想到女厕去看看。我想去看看那边的墙上都挂了些什么。
和绝大部分公共洗手间不同的是，我们餐馆的洗手间考虑到女性的实际需要，女厕那边是4个蹲位，比男厕这边的蹲位站位加起来还要多。这是一个创举。
推开女厕的门，我感觉手感不对，心想坏事了，里面有人。接着，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听声音，像杨凤莲。应该是门撞到她的头了，或者说，她的头被门撞了。
是杨凤莲。她一把把我推出去，自个也出来了。
还好，这儿离前台有一段距离，没人知道这儿的情况。
我说：“凤莲，你怎么在这儿？”
她说：“我不在这儿，难道要到隔壁去？”
我说：“额头撞得厉害不？”
为了便于自动关上，洗手间的门比较厚重，我担心杨凤莲的额头会出现一个包，那样陈国忠他们问起来，就没法解释了。
还好，只有一块红晕，并没有夸张地鼓出来。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说：“你用凉水敷一敷。”
杨凤莲狐疑地说：“老板，你上女厕所干啥？”
总不能说到女厕所来考察吧。说什么好呢？
“我，我走错地方了。”
“我不信，门上那么大的标识，你能走错地方？”杨凤莲一边用凉水敷额头，一边说。
“那你说，我上女厕所干啥？”我有点上火，嗓门不自觉大起来。
“老板，别嚷嚷，你也不怕他们听见。”杨凤莲不知是提醒我，还是威胁我，甚或她的提醒本身就是一种威胁。
“这事纯属误会，你不要到处张扬。”我低声而严厉地说，又从侧门出去了。
万山红在外面等得不耐烦，迎上来说：“怎么恁长时间？”
我说：“厕所墙上那些画和句子是你挑的？”
她兴奋地说：“是，画是我选的，句子也是我让画店的人写上去的。”又加了一句，“我知道你喜欢这个。”
我这才理解叶丽他们公司为什么不准同事之间恋爱了。
叶丽以前所在的通信设备公司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同事之间不准谈恋爱，如果非要恋爱，其中一方必须离开公司。
以前，我很感激这条规定，没有它，叶丽早就肥水流进自家田了，不可能有我的机会。他们公司的男人，个个戴着大眼镜，干活像牛，见到女孩子像狼。
现在，我理解了他们老板的苦衷，发自内心地理解。
你瞧万山红，这还没和我恋爱呢，只不过表露了一下心迹，就有点魂不守舍了。这样下去，还能管好餐馆吗？
我使劲咳了两声，严肃地说：“老万，你记着。。”
万山红把手一伸：“罚款1百，你自个说的。”
我只好掏出1百块钱给她。
万山红说：“你也别心疼，这钱等会请你吃宵夜。”
还吃？今晚吃多少东西了！
我说：“万总，你要注意杨凤莲这个人，既要把她用好，也要防止她生事。”
万山红说：“哎，老刘，我就纳闷了，每次说餐馆的事，你都要提杨凤莲，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我说：“痴线，她一个乡下老娘们，我能看上她？”
万山红说：“万一你口味刁呢？”
我说：“老万，你这都跟谁学的，口味刁？”
她手一伸：“又1百！”
我忍痛再掏1百，说：“罚款要封顶，每天最多2百。”
她接过钱，喜滋滋地说：“耍赖！”
我说：“老万，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我希望你不要开玩笑。”
她说：“还不是你自己对陈国忠说的，深圳这地方有钱人多，有钱人口味刁，说不定就有人看上你老婆了。”
当初我只是一句玩笑话，竟然能传到万山红这儿，真是人言可畏，不，是杨凤莲可畏。
“老刘，你还有事没有？没事我进去了。”万山红说，“别以为看上去好像什么都弄好了，实际上餐馆事情还多着呢。”
“当然有事！”我说，“没事我叫你出来干嘛，闲得蛋疼？”
“老刘，别搁我面前说粗话，我不喜欢男人说粗话，显得好没教养。”
得，八字没一撇，开始管上了。
我说：“老万，我重申一遍，我是董事长，你是总经理，我俩并没有谈恋爱。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希望你能把它们分开。OK？”
万山红说：“欧你个头！”说完就往餐馆里走。
我说：“站住，我还有话给你说。”
她不耐烦地说：“你磨磨叽叽到底要说啥？”
我说：“元旦我要去内地出差！”
她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你再说一遍！
我说：“大概31号走，4号回来，前后可能得5、6天时间。”
她说：“餐馆开业，你去内地出差？”
我说：“机票都订好了。”
她恨恨地说：“老刘，你只管去，我保证不打断你的腿！”
我把手搭在她的肩上，以示宽慰。她一扭身，把它拨拉开了。
我说：“红，你别这样。”
她说：“你叫我老万好了。”
我说：“老万，我才走几天，又不是一去不归。”
她说：“叫你叫，你就叫啊，你走了我怎么办？”
我说：“餐馆有我们这么多同志，你又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有什么不能办的？”
她说：“老刘，你到底什么事嘛，非要在我们餐馆开业的时候出去。”
我警惕地看看四周，小声说：“红，我在内地有个儿子，他好长时间没有见着我这个爸爸了，非常想我，我也很想他，我得回去看看他。”
万山红傻了，嘴巴半天合不住。半晌才说：“老刘，没听你说过呀。”
我说：“非婚生子，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我会到处宣扬吗？”
她说：“程旭东也没说过呀。”
我说：“老二那张嘴，能让他知道吗？我告诉你，早晚我会把他的嘴用拉链封上，再装一把锁，然后把钥匙扔到下水道里。”
万山红说：“老刘，能不能告诉我，孩子的妈妈是谁？”
我说：“反正不是你。”
她说：“不是废话嘛――大学毕业，我俩就再没见过。”
我说：“反正你也不认识。”
她说：“你和孩子的妈妈还在一起吗？”
我说：“早分手了。”
她说：“叶丽知道这事吗？”
我说：“不知道。”
她说：“叶丽要是知道了，肯定跟你分手。”
我说：“有可能。”
她说：“不是有可能，是一定。”
我说：“叶丽现在还不知道。”
她说：“叶丽早晚会知道。”
我说：“过一天算一天吧。”
万山红忽然通情达理起来，主动拉着我的手，说：“老刘，你去吧，我支持你！”
我说：“你保证不打断我的腿？”
她说：“我那是跟你开玩笑。孩子最需要爸爸，你去吧。”
我说：“我有点不放心。”
她说：“你放心，餐馆这边有我。”
我说：“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她说：“你放心，我不会把你的事情到处乱说。”指指自己的嘴巴，“我这里紧着呢。”
看到万山红这样，我的心情很沉重。这是个单纯的姑娘，真不该编瞎话骗她。
我不是有心骗她。一开始，只是想跟她开个玩笑，没想到她当了真。
现在骑虎难下，马上澄清是没可能了――那样她真的会把我的腿打断。
唉，从咸阳回来再说吧。10万块钱在手，解释起来也有底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