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河边回来,二嫂到厨房向小孩姥姥解释,娜娜下午过来是向石头爸借铁锹,不是找石头爸睡觉。
小孩姥姥一下火了:“闺女,铁锹、睡觉两个字我还分不清吗?”
二嫂妈才五十出头,还没到耳聋眼花的地步,按说能分清铁锹和睡觉。
二嫂说:“当时你在屋里头,他们在院子里,离得远,你有可能听岔喽。”
小孩姥姥说:“告诉你,打那个白领进院子来,我就提防她没安好心,一直竖着耳朵听呢。告诉你,我听得一清二楚,是睡觉,不是铁锹。”
二嫂懵了,赶紧把厨房门关上,说:“妈,到底咋回事,你仔细说一遍。”
二嫂妈平素看不起女婿,不但因为红鼻头,更因为小气。二嫂妈明知道是女儿当家,还是把小气的账算在女婿头上,逮着这个机会,就添油加醋把娜娜来家的过程描述了一遍,特别强调:“闺女,我给你说,不是你妈在这儿,石头爸肯定和那个白领睡了。”
这么一说,二嫂就生气了。不生气别的,生气石头爸跟她编瞎话。看来这男人真是不能出去打工,出去打工一准变坏。
二嫂就没有好脸色了,这顿晚饭吃得紧张万分。
面对女人、丈母娘的双重压力,二哥终于按捺不住,小宇宙爆发了。先是当着丈母娘的面把二嫂暴打一顿,然后抄起铁锹,去娜娜家找肉头拼命。
这边娜娜早有准备,以接小孩的名义,让肉头躲到外村娘家去了。
二哥抄着铁锹,气势汹汹赶过来,预备和肉头来一个火星撞地球,却扑了空,只碰到娜娜一个倚在院门口嗑瓜子。
清冷的月光下,娜娜不慌不忙,气定神闲:“二哥,你来干嘛,帮我们家翻地吗?这还早了点,开春你再过来。”
二哥把铁锹往地上一撴,说:“你家肉头睡了我女人。”
娜娜说:“我知道,昨天我就告诉你了。”
二哥说:“这事怎么算?”
娜娜说:“我家男人被你家女人睡了,我也是受害者。”
二哥说:“告诉我肉头在哪儿,我帮你除害。”
娜娜说:“他在村口钓鱼,你只管去找他。
肉头喜欢钓鱼,三更半夜蹲在小河中间的石头上一动不动,还真有点瘆人。
白天二哥敢跟他拼命,在任何地点都行;晚上也没问题;但如果是晚上,又在小河边上,二哥就没那个胆了。
这一拳卯足劲,却打在棉花上,二哥不知道咋办了。
娜娜慢条斯理地嗑着瓜子,嗑得差不多了,把手中的瓜子壳扔了,手一拍,说:“二哥,我家里没人,要不咱俩睡一觉,也伤害伤害他俩,怎么样?”
石头爸又动心了,竟然跟着娜娜进到院子里。
娜娜把院门虚掩,把二哥让到屋里。
院门虚掩是等着二嫂进来。娜娜一早看到二嫂鬼鬼祟祟跟在二哥后面。
屋门也打算虚掩的,但还没来得及虚掩,二嫂就冲了进来。
二嫂头天被娜娜抓出几道血痕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很恐怖。关于这几道血痕,二哥昨晚问到过,二嫂是这么解释的:上山捡柴火,不小心被树枝挂的。
村里早几年就不用柴火了,有用煤的,有用煤气的,还有用沼气的。但自从听说城里人喜欢吃用柴火做的饭时,村里人又开始用柴火了。当然,煤、煤气、沼气也还用着,柴火只是个补充,有它也行,没它亦可。
二嫂面目可憎,但娜娜一点都不怕。
可以说,事情的走向在她一手操控当中。特区白领的智商,岂是一辈子只去过县城的女人能比的。
二嫂自以为抓到了现行,声抖抖地问:“你们这是要干啥?”
二嫂突然现身,二哥大吃一惊,两腿一软,几乎坐地上。
娜娜朝二哥努努嘴:“你问他!”
二嫂说:“不要脸!”
娜娜说:“是说我不要脸,还是说你家男人不要脸?”
二嫂说:“两个都不要脸!”
二哥几乎要躲娜娜身后了。娜娜闪一边,把他亮出来,说:“二哥,你女人主动送给我男人睡,她还敢说你和我不要脸。你评评理,到底谁不要脸?”
二哥揪住二嫂,说:“你给我回去,回去我再收拾你!”
二嫂说:“我不回去!”
二哥说:“你不回我回!有本事你永远别回去!”
二嫂想跟娜娜动手,但她有顾虑:一旦动手,二哥在一旁看笑话,或者像肉头那样溜之大吉,更或者拉偏架,明面上帮她,实际上帮娜娜,怎么办?
男人这样做,她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如果发生这样的事,即便赢了和娜娜的战争,她的心也会碎的。乐乐文学
有了这些想法,二嫂就觉得男人应该呵斥娜娜,让她把肉头管紧点,而不是在娜娜面前让她下不来台;加上刚才在自己妈面前挨了男人一顿暴打;又加上男人说是找肉头拼命,却和娜娜眉来眼去,动手动脚,二嫂这气就不顺了。
男人扛着铁锹在前面走了,二嫂气不过,跟上去在他后面踹了一脚。这一脚没留力,二哥直接被踹在地上。
二哥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怒起”“恶生”已经是今晚第三次了,一次比一次愤怒,一次比一次凶恶。
他奶奶的,你跟村里男人那点破事以为我不知道,还敢当娜娜的面这么踹我!
二哥从地上爬起来,直接一锹拍在二嫂身上。
还好,这一锹没拍在头上,否则二嫂当场就得休克。
这一锹真要拍在头上就好了,至少下面的事情不会发生了。
二嫂挨了一铁锹,只是身子晃了晃,然后站在那儿笑,然后向着相反的方向飞奔。
二哥懵了,担心是不是下手重了,把女人拍傻了。
娜娜也懵了,这二嫂挨了二哥的打,怎么冲自己跑来了。
二嫂跑到娜娜院门口,把娜娜吓得往旁边一闪。
二嫂看都没看她,径直跑到娜娜家厨房拿了把菜刀,又冲了出来。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娜娜赶紧躲得远远的。
二嫂还是没看她,高举菜刀朝二哥冲过去。
直到二嫂冲到跟前,二哥才反应过来,转身没命地跑。
后面的事情娜娜就不知道了。她连夜收拾细软去了娘家。
第二天得知二哥家酿成血案,二哥二嫂双双住院,娜娜嘱咐肉头和儿子晚几天回家,自己从娘家去了县城,从县城坐火车南下了。
娜娜讲完整个过程,问我:“老刘,你说他俩打架受伤,警察会不会找我的麻烦?”
我虽然近似法盲,这个还是知道的,如果娜娜的叙述是准确的,二哥二嫂受伤跟她没有任何法律意义上的关系,就是跟她男人肉头关系都不大。
我说:“不会,跟你没关系。”
娜娜说:“早知道没关系我就不过来了,我过来就是躲这个的。”
我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
这个傻娘们,真正该躲的是阿妙这起案子。
可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能躲到哪里去!
我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劝娜娜自首去。
自首会罪减一等,何况娜娜虽然买凶,但后面发生的强奸事件却不是她授意的,这样结局应该不会太惨,对娜娜算是解脱。
对我也是解脱。我虽然不会去警方举报,但知情不报和我一贯接受的教育是有抵触的,不做不代表没压力。背负着这个压力,年都不会好过。
黄司令跟着李锦标进到包房了,又跑出来叫我:“老弟,快点,人都到齐了,就等你了。”
娜娜说:“老刘,你进去吧。”
我只好暂时放下这个问题,跟黄司令进去了。
李锦标宴开四席,我和黄司令被安排在主桌,有些话不好当李锦标的面说。闷头吃了半天,趁李锦标带着娜娜去其它桌敬酒,我问黄司令:“标哥今天弄这一出,啥意思?”
黄司令说:“听他说那个意思,应该是庆祝复出吧。”
我说:“复出?啥意思?”
黄司令解释说:“前一段,圈里不是有很多关于他的说法嘛,有说他欠几百万不还,躲起来了,工厂交给孙经理管了;有说他恁长时间不露面,是被人软禁了;还有说他已经把工厂卖了,准备出国移民了。。反正说啥的都有。标哥请大家吃饭,有以正视听的意思。”
我说:“他跟你提秦小姐的事了吗?”
黄司令说:“没提。我感觉,秦小姐现在对他已经没我想得那么重要了。相反,那个人对他才重要。”
顺着黄司令的视线望过去,我看到了孙经理。
我跟孙经理打过交道,但谈不上熟悉。
孙经理话不多,技术上过硬,我和他之间隐隐有惺惺相惜的意思。如果牛顿厂能够做大,我的精力就将更多地转向业务方面,到时候绝对需要孙经理这样的人物管理厂子。
有一点我不能理解,秦小姐脾气那么好,为什么单和他闹得不可开交?两人怎么会到有我无你、有你无我的地步?
这时再看孙经理,就隐隐看到他脸上似乎刻了两个字:阴险。
这种感觉完全因秦小姐而起,作不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