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个天气不错,王小玉程旭东他们的战场就从小卖店里间移师太阳地了,我开车回来,刚好被挡住去路。
夕阳下,王小玉嘴上叼着一支烟,眉飞色舞,喜笑颜开,应该赢了不少钱;程旭东看上去有那么点“断肠人在天涯”的意思,显然,牌局于他不利。
我从车窗探出头,嚷:“让一让,让一让!”
老板娘春秀从店里走出来,说:“干脆搬进去吧,反正太阳也下山了。”
王小玉说:“不行,就在这儿干!输怕停电,赢怕吃饭!”
程旭东说:“大小姐,我们不吃饭,就挪个地方。”
王小玉说:“不行!”
其他两家默不作声,应该也是赢了钱的。
麻将这玩意,输家总是想搞点动作以求换换手气,比如上个厕所,换个位置之类,而赢家作为既得利益者,只求保持现状,不允许有一点变革。眼下的情形,王小玉和另外两家已经结成既得利益集团,程旭东则成了一家输三家的倒霉蛋。
程旭东朝我嚷:“老大,替我打两把!”
我说:“对不起,我得上去一下。你让老板娘替两把嘛。”
王小玉也朝我嚷:“老刘,告诉你,这倒霉孩子手气差到极点,找谁替都没用。”
春秀证实说:“我替程总打过,没用!”
程旭东说:“上去干嘛?”
我说:“上去喝口水。”
程旭东说:“别上去了,我请你喝红牛。”
我说:“上去拿包烟。”
程旭东说:“别上去了,店里烟你随便拿。”
我说:“还是得上去一下。”
程旭东说:“你不是想上去冲个凉吧?”
我说:“就是想上去冲个凉。”
他说:“还真会顺杆爬。”
我说:“逗你玩呢,早上临走可能忘关灯了,我得上去看看。”
程旭东说:“早上忘关灯了,这都晚上了,上去还有个逑用!”
我说:“节约资源,从我做起,从现在做起。”
程旭东说:“变态!”
我说:“老二,你好好打吧,别连底裤都输光了。”
程旭东说:“老大,你这种隐约觉得忘关灯的,属于心理疾病的一种,叫强迫症。”
我说:“可能不是忘关灯了,是忘锁门了。”
程旭东说:“你完了,标准的强迫症。”
王小玉说:“强哥,我看是你完了,赶紧专心打吧,把加油的钱赢回来。”
没办法,我绕了好大一个圈子,从村背后开到楼下。
坐在后座的孙建国说:“王小玉,怎么在你这儿打麻将?”
我说:“她闲得无聊。”
孙建国说:“程旭东也不上班?”
我说:“我就没见过哪个老板有他这么轻松。”
孙建国说:“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呐!”
我说:“孙哥,你这话跟谁学的?”
他说:“网上看的啊。”
我说:“你也上网?”
孙建国不说话了。
我把车停好,语重心长地说:“孙哥,你大小也是个老总,怎么能去网吧那种地方呢?”
孙建国嘟囔:“和尚摸得,我摸不得?”
我说:“啥?”
他又重复一遍:“和尚摸得,我摸不得?”
总算听明白了。
这不是阿Q的名言嘛,意思是,小尼姑和尚能摸,我为什么不能摸。
孙建国到底在文联干过,敢搁我面前拽名人名言!
我又好气又好笑,说:“你知道我去网吧干啥?”
孙建国嘟囔:“不就和女网友聊天嘛,谁不知道!”
我真后悔把6万块钱给了他,应该在他上火车前一刻再给,不然孙建国不会是这个态度。
此前,我把孙建国接上以后,并没有马上去买衣服鞋和手机,而是直接去了银行。路上,我叮嘱他,不管我等会说啥,他都不要当真。
庄心如上了车,瞅了瞅后座的孙建国,说:“老板,这钱就是给他的?”
我说:“庄主任,我刚才怎么给你说的?”
庄心如默默把装着6万块钱的塑料袋子递给我。
我接过来,转手递给孙建国,说:“拿好,等会交给吴总。”
孙建国把钱袋子揣进怀里,说:“刘总,你放心,我一定安全交到吴总手上!”
我说:“医院那边还差多少钱,让他一定告诉我,我会再想办法。”
孙建国说:“刘总,我一定把你的意思传达到!”
就这样,两人把庄心如忽悠了。弄得小姑娘还挺着急的,一个劲问那个吴总是不是有亲人住了院急等手术。
把庄心如送到厂里,我就带着孙建国回住处――帐篷一个人很难弄,我打算让他和我一起支帐篷,不过还没有告诉他。
帐篷一旦支起来,就成了既成事实,众所周知,既成事实是很难推翻的,到时候就算程旭东一百个不愿意,他也只能接受既成事实了。
我说:“孙哥,你看我是网聊的人吗?”
他说:“谁脸上也没写网聊两个字。”
我说:“每天眼睛一睁开就是事儿,喘口气都没工夫,哪有时间去网上聊天!”
孙建国说:“人家程总还有时间打麻将呢。”
我说:“他是他,我是我!”
孙建国说:“我就是到网吧打个游戏,你别上纲上线。”
我说:“我不是反对你上网,我是反对你上网吧――那地方你不知道多乱!”
他说:“好了,别说了,我这不是要回去了嘛,想去也去不成了。”
我说:“过完年,吴总就给营业部拉上网线,电脑也换新的。”
他说:“那还差不多。”
我打开后备箱,对孙建国说:“咱俩抬上去!”
他说:“这是啥玩意?”
我说:“帐篷!”
他说:“新买的?”
我点点头。
他说:“你买这玩意干啥?”
我说:“你问恁多干啥?”
孙建国意味深长地笑了。
我火了:“你笑啥?”
他朝小卖店方向怒了努嘴。
我更火了:“有话直说,别搞这一套!”
他说:“老三,那我直言不讳了?”
我火冒三丈,几乎要跳起来:“你说吧!”
孙建国又笑了:“还没说你就急了,我不说了。”
我知道,他这是对我指责他去网吧的报复。我让自己平静下来,把帐篷从后备箱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