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桥在司曼所住的小镇租了房子，与司曼离得不远。新家布置好后，他邀请了司曼来做客。司曼问他：“你怎么搬到这儿来住了？”
张一桥说：“我刚接受了这附近一所大学的邀请，做他们孔子学院的客座教授。住在这里也不错，这儿环境优美，有利于工作，还可以常常与你见面，聊叙友情，多好啊。”
司曼说：“能常常和你聊天是挺不错，我现在呀，闲得发慌，再这么闲下去，真是会憋出病来了。”
“你难道以后都不工作了吗？你在美国也可以把工作干得很出色。对了，上周，我的新书《中国儒家文化解读美国历史》上了《纽约客时报》畅销书榜，我见到了《纽约客时报》的主编V.G先生，跟他提到了你，他对你很有印象，很欣赏你的工作能力，得知你来了美国，希望能与你有工作上的合作关系。”
司曼一听工作就兴奋，说：“我这身体也恢复好了，我还真想出去工作了，只怕慕燊会不高兴。”
张一桥有点诧异，说：“他应该支持你工作才可以啊，为什么会不高兴？”
司曼说：“你不知道，我来美国就是为了生孩子的，现在孩子没了，我再出去工作，我怕他会多想。而且，我婆婆还一个劲地劝我，让我再怀一个呢。”
张一桥问：“你真的原意再生孩子吗？现在这种生活是你想要的吗？你觉得你过得幸福吗？”
司曼摇头，说：“我真不想再生孩子了。我可不想把自己变成生育机器。我很怀念我以前的生活，每天那么充实，生命多有意义。”
张一桥激动了，说：“那现在的你就是为了迎合你的丈夫，而违心地过一种你自己并不喜欢的生活吗？如果是这样，你应该摆脱这种生活，为什么要委曲求全？生孩子不是女人的义务，你有权利选择要不要孩子！你那么能干，天生属于职场，只有工作才能使你发出耀眼的异彩，不要让平淡的生活隐没了你的光芒。”
司曼犹豫了，说：“可是，我是知道我自己的，一旦工作，我就要力求完美，把工作做到极致。而这样，我就又会像陀螺一样忙碌起来了，我怕我又会像以前一样忽略慕燊，给我们的婚姻带来新的危机。不行，我的婚姻，我不敢再疏忽大意了，我必须得守护它的完整。”
张一桥说：“如果婚姻成为限制你的桎梏，守护它就已经没有了意义。你问问你自己，你的婚姻幸福吗？你真的就愿意这样一直委屈求全吗？”
司曼看着张一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张一桥继续说：“你不知道答案？那我来告诉你，你的婚姻是否幸福，你只要问自己5个问题就知道答案了。第一个问题是，你们相爱吗？”
“相爱呀。”司曼说得竟然有点底气不足，如果是以前，她会毫不犹豫并十分确定她和慕燊是相爱的，可是经历过这么多波折以后，她现在都不敢马上回答了。慕燊也许还爱自己吧，可是他梦中叫的名字，却是秦翊冉，这让她如何再敢肯定地回答这个问题？
张一桥说：“第二个问题是，你们是否让对方变的更美好？”
司曼没有回答，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让慕燊变得更好，她现在只是很明确，自己已经变得非常不好，不仅失去了工作，失去了自己喜爱的生活方式，而且她还伪造DNA结果，阻止慕燊父女相认，将煦儿的车推向危险的斜坡，害黎树失去生命，她糟糕到连自己都会吓一跳。
张一桥看着司曼，冷静地发出第三问：“第三个问题是，你们在一起还快乐吗？”
司曼似乎是问自己，说：“我现在快乐吗？慕燊快乐吗？我怎么觉得，失去的东西再找回来，已经少了从前的味道？好像是一点都快乐不起来了。”
张一桥又问：“第四个问题是，你对你们的性生活还满意吗？”
司曼回想以前，尽管她常常因为工作太累和慕燊亲热得不是很频繁，但每次他们还是很和谐的。可是自从她的孩子没了，不知道是不是恐惧怀孕的原因，司曼觉得夫妻生活成了一种负担，她再也没有愉悦感了。
“第五个问题是，你们的一致吗？”
“？”司曼重复着这个问题，心里一片茫然，不知如何回答。
张一桥说，“我给你举个例子，就拿我和殷露的婚姻来举例，我虽然也是个混蛋，干过一些荒唐事，但是我真正期待的，真正欣赏的，是在自由，尊重的基础上，能建立一份灵魂深处相互忠诚，相互依赖的关系，但是很遗憾，这不是殷露的，她要的只是物质、新鲜和刺激，我们的观点完全不同。虽然我不同意她的观点，但却十分尊重她的思想，她有权选择另一种形式，于是我们选择分手。所以你现在就问问你自己，你们的一致吗？若根本不一致，就无法勉强继续维持婚姻。”
司曼无法马上回答这个问题，她带着一片茫然回到家中，慕燊已经做好了晚饭。吃饭时，司曼问他：“你有吗？”
慕燊笑道：“？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就是想知道。沟通很重要啊。”司曼还是想知道答案。
慕燊说：“，嗯，我希望我的婚姻一直幸福，我们能永远相爱。我一直期待一副画面，在某个寒冷的冬天，我们依偎着坐在温暖的壁炉前，脚下围着我们的孩子，我给他们讲故事，你给女儿扎辫子，一家人齐享天伦之乐，温馨，平淡又美好。”
司曼说：“你的中，一定要有孩子吗？”
慕燊说：“是的，我还是喜欢孩子。我觉得有孩子的家庭，那种幸福感是令人羡慕的。但是这也只是理想，现实往往很残酷，我们也许根本就不会再有孩子。”
司曼问：“如果不再有孩子，我们的婚姻会幸福吗？”
慕燊说：“每个人的婚姻，都会经历波折，接受考验，也肯定有它自身的不完美。我们不妨把没孩子当成这种不完美的存在的吧，它就是生活中的遗憾，我们要学会平静地接受这种不完美，接受这种遗憾。”
司曼听得有点伤感，说：“接受不完美，接受遗憾，你会不会委屈？会不会不甘心？”
慕燊说：“有时候也会有委屈和不甘心吧，但这不就是生活本身吗？没有谁会逃脱生命中的遗憾的。那你的是什么？”
司曼说：“我只是希望，我的婚姻是快乐的，不要那么沉重。人生很短暂，我希望爱人的脸上时常绽放笑颜，也希望自己轻松自信地面对每一天，做自己喜欢的工作，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尽情享受，不要委屈，不要遗憾。”
慕燊说：“今天怎么有这么多高深的问题？快吃饭吧。”
司曼说：“我只是突然发现，我其实不想让你失去某些你期待拥有的快乐。我不得不承认，你从我身上得不到的东西，可以从别人身上得到，这样你的人生就会避免这种遗憾和不完美。而我，如果不想继续深陷在这种沉重的委屈和期待里，也可以选择放下，不用把它当成桎梏一样承受痛苦，失去自我。”
慕燊看着郁郁寡欢的司曼，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挫败感。他全心全意地经营着婚姻，一切以她为中心，只是祈求一份平凡的幸福，可是为什么，司曼视它为桎梏，不快乐不满足？
司曼也突然觉得这份婚姻维持得好沉重好辛苦。自己辛苦，失去了快乐，慕燊也辛苦，全情付出却终究得不到他想要的幸福。难道他们，都给不了彼此幸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