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容辞睁大了眼睛,别有意味的打量了谢怀章一眼,他不为所动,还是之前的表情。
“怎么,我说的有错么?”
“我怎么听着这话里的味儿不太对啊,”容辞来了兴致,很是稀奇的看着他:“你之前不是不在意这个么?”
谢怀章终于有些不自在了,他偏过头躲开她的视线,面上若无其事的嗤道:“我有什么可在意的。”
容辞笑的伤痛都不在意了:“陛下当真不在意?可想好了再说啊……”
不是之前不在意,而是人家有名分他却没有,再怎么在意也不好意思开口,被醋淹死了也没那个脸面和立场计较。
可现在阿颜和顾宗霖和离的事人尽皆知,严格意义上讲两人已经没关系了,谢怀章这才渐渐理直气壮,自觉她跟自己已经连孩子都那么大了,怎么着也比一个昨日黄花来的的亲近,又因为那天是顾宗霖将容辞抱回来的,而那种危急时刻他却不在场,这让谢怀章很不舒服,多重纠结之下才露出了那点小心眼的狐狸尾巴尖,让容辞抓了个正着。
谢怀章抿着嘴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低下头轻轻捏了捏容辞雪白的脸颊,轻声问道:“你可曾爱慕过他?”
容辞看出他其实问的很认真,便相当惊奇,因为她心里当真是以为谢怀章不在意这些的,当初不知道圆圆就是他儿子的时候,他连自己已经生过孩子都不在意,对于她之前的遭遇只有安慰怜惜,从不因她非完璧而怪罪,怎么反倒对她明显厌恶的顾宗霖耿耿于怀呢?
既看出他的认真,那她的回答也必定不能随意,容辞认认真真的仔细思考,包括上一世的事都回想了一遍,从一开始的畏惧心虚,到后来相处渐佳,丧母以后的依赖感激,之后便是徒然急转直下……
但不论相处融洽的时候还是彼此厌恶的时候,她都很肯定自己从没对顾宗霖产生过暧昧羞涩——像是她面对谢怀章时那样的的感情。
想明白了她就没有犹豫,直接肯定的回答:“如果你说的是男女之间的那种爱慕之情的话,那就从未有过。”
谢怀章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由微微勾起了唇角,眼神瞬间柔和了下来。
容辞见他颇为满意笑容都克制不住的样子,便好笑道:“我们两个虽有过夫妻名分,但再是两看相厌不过,你这又是吃哪门子的干醋?”
谢怀章的笑容微微一顿,随即像是没事一般笑而不语。
——真的是两看相厌么?怕不见得吧……
原本他也是这样觉得的,可是容辞受伤的那一天,顾宗霖看着她那焦急担忧的眼神不能作假,其中隐藏的爱意是谢怀章再熟悉不过的——他也曾有因为之前的过错以至于爱而不得的时候,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当然相信阿颜不会变心,但那种自己的珍宝遭人觊觎的感觉始终让他如鲠在喉,坐立不安,没过几刻就忍不住找了个理由将顾宗霖给打发了出去,不让他再有机会接近容辞。
人果然都是得陇望蜀永不知足的,几天前他还觉得自己有耐心守着阿颜等她原谅自己等上十年八年,可一旦真的得偿所愿了,他就马上想着要名分,想要名正言顺的与她朝夕相处,而不是像这样——在旁人眼中他们毫无关系,甚至还不如一个已经和离了的前夫。
谢怀章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眼中流露的思绪,容辞却见他眼珠在颤动,不知在盘算什么。
她用力捏了捏他的手不满道:“刚才是你审我,现在我倒是要问问你——陛下,请问您曾经爱慕过什么人么?”
谢怀章回过神来,感受到了和容辞刚才一般无二的无奈:“我若有过,又怎么会这样笨拙?”
“笨拙?”容辞探究道:“你对付我的时候可一点都不笨,像是身经百战似的反倒是熟练地很……知慕少艾是人之常情,若是真有过就直说好了,我保证不生气。”
别说谢怀章是真没喜欢过什么人,便是喜欢过听了容辞这话也是不敢招的,他讨饶道:“我发誓,当真只喜欢过你一个,便是郭氏也不过是父命难为,当时有母亲的前车之鉴,我就想着成了亲就一定要好好对待妻子,不生外心,即便厌恶她的性子都不曾想过纳侧——可那只是责任罢了,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也是那样的结局……”
提起郭氏容辞便不想再追究下去了,谢怀章被发妻背叛想来也是难言的痛处,她不想揭他的伤疤,便仰头看着他像是星子一般的眼眸道:“难道真的是无师自通吗?”
谢怀章浅浅一笑,用手掌扶住容辞尖尖的下颌,俯着身子在侧过头在她唇上轻轻一碰,她的头颈还枕在他的腿上,这个姿势让他们方向相反又彼此颠倒,谢怀章抬起头又吻了吻她的鼻尖,轻声道:“这就叫无师自通么?”
容辞苍白的脸颊有些泛红,她艰难的伸手微微推开他的脸嗔怪道:“我伤口还痛着呢,你别动我。”
谢怀章攥住她的手放下去又低下头:“不用你动……”
说着两人又接了个温柔又清浅的吻,这样毫无攻击性的亲密让容辞像是饮了酒一般有了微醺的感觉,等谢怀章抬头后,两人对视着都是不由自主的一笑。
容辞身体还虚弱,两人说了这许多的话,谢怀章又给她喂了些粥水,她便显出了疲态,谢怀章遮住她的双眼为她挡光:“累了就睡一会儿吧,这次很是伤了元气,要多休养一阵子我才能放心……”
容辞的睫毛在他手心中扫了扫,随即慢慢闭上双眼,还不忘道:“圆圆醒了你可别忘了叫我……”
听谢怀章应了,才放心在黑暗中昏睡了过去。
谢怀章维持这个姿势很长时间没变,等她睡熟了才将手放下来,把她稳妥的安置在枕头上,回了桌案前继续处理政事。
不知是不是容辞苏醒的事让他心神放松,没一会儿久违的困意也找上了门,他略微一犹豫,想着是不是回御帐看看儿子在那里歇一歇,可看着容辞毫无防备的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到底没有回去,而是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小心翼翼的在不碰到容辞的情况下躺在了床边,就这么合衣与她同榻而眠。
这一觉睡得很香,谢怀章是被班永年在屏风外小声唤醒的,他一下子张开眼,看着容辞睡得正熟还没被吵醒,便皱眉压低声音呵斥道:“还不滚进来!”
班永年进来看到这一副情景面色丝毫不改,他从那天德妃办的聚会上就敏锐的察觉出了什么,只是不敢确定罢了。后来许夫人为救太子连命都不要了,这几天陛下又寸步不离的守着她,这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他一边暗骂赵继达那个贱人什么都知道却不肯透露,一边想着怎么讨好这位夫人,一天就能想出百来个花样。
他凑到皇帝耳边禀报道:“未免有人通传,说是龚毅侯前来求见太子。”
这是圆圆的营帐,不知情的人都以为皇帝一直在自己的御帐中。
谢怀章低头看着容辞因为受伤不算很安稳的睡颜,漠然道:“就说太子已经睡熟了,不许旁人打扰,请他自去吧。”
班永年毫不犹豫的应了是,转身替皇帝打发情敌去了。
……
因为容辞的伤不是三五天能好的,谢怀章怕她路上受不了颠簸,便以遇刺之案未结为由推迟了回鸾的时间,又恐留在这里的人太多难免节外生枝,就传了诏谕令众臣家眷及三位嫔妃分批先行回京,只留了皇室宗亲和一些官员及心腹,其他人都或前或后的打发回京了。
这人一批批的走了,谢怀章就生生拖了近一个月才终于定下了回京的日子,这时候容辞虽还没完全康复,但也已经可以走动了。
一路上容辞并没有接近御驾,都是在圆圆的马车上和儿子相处,母子俩好不容易能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连舟车劳顿都没感觉到,也不像来的时候那样煎熬,似乎谢怀章没有特意使人放慢行程,反倒加快了似的,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京城。
这些日子随驾的人也深刻感觉到了这位许夫人与太子的投缘,两人相处起来真有几分母子的样子,使人纷纷感叹这人的缘分真是说不准,所有人都道这许氏运道好,明明不得夫君喜爱,都是和离了的妇人了,谁知道她就能这么轻易的讨得了太子的欢心,加上还有这样的救驾之恩,若是这份感情能够延续下去,她的日子也必定不比当个侯夫人差。
甚至还有些有心人想到了更深层次的事——皇帝爱子之情有目共睹,他又没对后宫的哪位妃子另眼相看,据说因为这些母妃皇太子一个也没看上,皇帝便至今没为儿子找到身份合适的养母,现在还是他一个大男人亲力亲为的照顾孩子,这明显不和伦常礼法。
如今这许夫人和太子感情日渐深厚,陛下会不会因此……反正前几任皇帝后宫中的再嫁之妇也不在少数,太、祖还有个寡妇皇后呢,现在再多一个二嫁的妃嫔也算不了什么大事。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还太早,皇帝一天不表态,这些也不过是猜测罢了,谁也不会当真。
容辞不知道有些聪明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都能把圣心猜得八九不离十,现在仪仗眼看就要到宫门口了,她在圆圆的依依不舍的眼泪中与他道了别,刚刚转坐上罗五和李慎来接她的马车,还没走几步就被拦下了。
“四姑奶奶,”几个下人仆妇拦住马车,低眉顺眼道:“还请您先不要急着回恭毅侯府,咱们家老太太许久没能跟您见上一面,心里一直念着,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便命我们将您接回家去,好与她老人家共聚天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