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t“唐老哥在家不?”声音听起来十分洪亮。
紧接着,一个外穿西装,内里穿着白衬衣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两名点头哈腰的男子,一副领导干部下乡的样子。
“程镇长,您怎么来了?”张胜水满脸堆笑,将手中的盘子放在木椅上,满脸堆笑着走了过去。
程镇长微微昂着脖子,说道:“老张,你的速度可真快啊。”语气有些不悦,他认为自己来的已经够早了,想不到,竟然还有人赶在了自己的前面。
张胜水让过半个身子,弓着身子说:“我可不是最先来的,那位才是。”
程镇长一眼看到了站在房门前,一脸懒散的唐团长,肩膀撞开张胜水,三步并成两步,隔着老远就伸出手来,谄媚道:“唐先生,您老也来了啊!”
唐于蓝伸出右手,和他轻轻握了握,说道:“程镇长,你这是体恤乡镇困难户,走访调研来了么?”眼睛悄悄一眨。
“哦……”程镇长口中拉出一道长音,说:“对,对,对!是这样的,走访调研。唐老哥,这房子太陈旧了,已经属于危房了。如果重建的话,可以申请建房补助,差不多有两三万吧。”
“啥?”老头子手持切菜刀,从厨房里小跑了出来,问道:“两三万?”
程镇长见老头子如此架势,以为他嫌少,赶紧说:“唐先生对红溪镇有很多贡献,综合考虑的话,说不定能够拨款出……出五六万吧。”边说着,边打量着老头子的脸色。
老头子菜刀猛地向下一劈,探着脖子问:“你说啥……再说一遍,五六万?”
程镇长咬了咬牙,其实三万已经是最高限额,五六万需要他自掏腰包了,可看情况,老头子好像还不满意,一跺脚,说:“八万,够不够?”
张胜水哭笑出来,他一个镇长,竟然问唐老先生够不够。
老头子怪叫道:“这么多!”菜刀指了指唐于蓝,说道:“小唐,你还愣着干嘛,这点眼色都没有,还不赶紧把程镇长请到屋里,倒好茶。”
程镇长松了一口气,笑道:“唐老哥太客气了,不用倒茶,我待会就走。”
老头子一瞪眼,说:“那怎么行,中午在这吃饭。”
程镇长身后两名随从也跟着走过来,对老头子弓腰问好,态度也是毕恭毕敬,他们的手里也是拿着肾白银、补血胶原等礼品。
老头子将几人送到房间,挠了挠头,小声嘀咕着:“奇了怪了,镇长到我家干什么?真是来看我家经济条件困难的?八万块钱,再加上这两年积攒的,应该够给儿子娶老婆了吧。这几年的彩礼价,可是越来越高了。”
程镇长入屋后,却不敢坐下,只是老老实实的站在沙发前,心里老想着怎么和唐团长攀谈两句,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挽了挽袖子,说:“怎么能让唐老哥自己忙呢,我到厨房里打下手。”
两名随从也跟着走进厨房。
厨房内的空间本身就不大,一下进去了五个人,自然感觉格外拥挤。
母亲热情好客,不愿让客人忙活。
老头子极想表现下自己的厨艺,现在做饭对他来说是一种乐趣。见程镇长闲着也是闲着,就让他找板凳坐在那剥蒜。
两名随从站着难受,一人提着水桶去抽水,另外一人找到埽除打扫院子卫生。
“请问,这是唐老先生家么?”门口处,又缓缓走进来一名身穿中山装的中年人,面相斯文,带着方形金边眼镜。
“你哪位?”金方锐刚从厕所中钻出来,抬头看了看中年人。
“我是中华书法家协会会员,凌江市书法协会顾问,凌江大学书法系教授,老家红溪镇二十里村的杨炳增。”中年男子手指向上顶了顶架在鼻梁上的镜框,语气温和的说:“这是唐老先生的家么?”
金方锐说道:“什么会员顾问的,你说那么多,我记不住。”
杨炳增尴尬的笑了笑,继续道:“我是杨炳增,这位小兄弟身姿英挺,应该当过兵吧。请问,这是唐老先生的家么?”
“我当兵和伯父在不在家有什么关系。”金方锐问道:“伯父在做饭,你找他干什么?”
杨炳增上下端详了金方锐两眼,犹豫了一下,说:“这位唐老先生,可是姓唐,名文远?”
“不错。”金方锐嘴角抽了抽,问道:“你们练书法的,说话都这么有耐心么?”这句有耐心,说的客气,言下之意是嫌弃对方啰嗦了。
“还好。”杨炳增笑了笑,说:“我想拜访一下唐老先生,送上我们书法协会院长写的这幅字,聊表敬意,麻烦小兄弟过去禀告一声。”
“伯父,来人了。”金方锐扯着嗓子吆喝一声。
“谁啊,我正做饭呢。”厨房里传来老头子的声音。
“送字的。”金方锐接着道。
“哦。”厨房中,老头子说道:“给我盐。”
金方锐冲着杨炳增耸耸肩,说:“禀告了。”
杨炳增这下犯迷糊了,这是进还是不进呢,主人没请自己,贸然进去,实在是显得太失礼了。无奈之下,站在门口傻不愣登的等着。
这一等,就是十分钟。
打扫完卫生的随从轻声嘲笑着杨炳增。
又有一个穿着阿米尼西装的男子走进来,皮鞋蹭亮,头发上抹着发蜡,油光可鉴,他斜眼打量了一下杨炳增,问道:“这位先生,你在这愣着干什么??怎么还不进去?”
杨炳增笑了笑,说:“唐老先生还没有喊我进去。”
“哦。”男子顿住脚步,继续问道:“那老唐在干什么?”
杨炳增说道:“好像,在做饭。”
男子笑着拍了拍杨炳增的肩膀,说:“既然是在做饭,怎么能喊你进去呢?你脑袋不会有啥问题吧?”说完,一甩手走进院子里。
刚进院,男子笑呵呵的说:“挺热闹的啊,这么多人。老唐,最近怎么样,我来看看你了。”
“吵嚷什么?”金方锐冷道:“这里不是你大呼小叫的地方!”
“哎呦,”男子斜眼看着金方锐,说:“好大的口气啊,我找唐老先生说话,你算老几,给我起开。”
张胜水冲着唐团长小声说道:“这是红溪镇的名人马自得,在城东区承包了好大一片土地做马场生意,最近很红火,据说资产已经上亿。”
唐于蓝点点头,说:“哦?”转头对金方锐说:“轰出去。”
马自得看了一眼唐于蓝,大声叫道:“啥?老唐,你儿子要赶我走了。”
唐于蓝冷道:“丢出去!”
“是,唐大哥。”金方锐上前,抓住马自得的衣领,就像拎小鸡一般拽到门口。
马自得使劲挣扎,冲着金方锐拳打脚踢,挠胳肢窝,可金方锐面色冷酷,不为所动,扭腰甩臂,直将马自得丢了出去。
远远的,传来扑通一声,紧接着就是一声惨嚎。
马自得胳膊上蹭了好大一块皮,冲着大门朝里面嚷道:“老唐,你们家这么了不起……呜……”剩下半句直接说不下去了,嘴里传来呜呜的声音,金方锐已经一脚踩在他的脸颊上。
左右街道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四个膀大腰圆的混混,两眼中杀气涌动。
金方锐冷道:“在这儿,是龙也要给我像蚯蚓一样趴着,是老虎也要像猫一样缩着,懂么?”
马自得见金方锐的眼神,似乎随时有可能吃了自己,赶紧点了点头,等金方锐一松手,哼道:“你们欺负人,我……我要告诉老唐。”
金方锐抬手一记耳光甩过去,喝道:“你敢这样称呼老爷子,我一拳砸死你!”
马自得满怀怨恨的别过头去,不再说什么。
杨炳增站在门口,看到打人的这一幕,不禁连连摇头。
老头子持着炒铲走出厨房,问道:“刚才是谁啊,吵吵嚷嚷的?”
唐于蓝说道:“爸,刚才有个收废品的路过,问咱这儿有破纸箱子没有。”
“糊弄鬼,当我聋啊!”老头子拿炒铲朝唐于蓝脑袋上拍过来,幸好关键时候收了劲道,在距离唐团长脑袋不足一厘米的时候堪堪停住,说:“我听到马自得说话了,他在哪?”
唐于蓝暗道不好,难道不小心把父亲的老朋友给揍了?赶紧问:“爸,您认识他?”
老头子说:“还不是你小子,那三年不回家,我在他那打过工。他看咱家困难,工资给我的也比别人的高些。不过这家伙,就是嘴巴臭,帮助过什么人,都要整天挂在嘴上,我就是受不了他的脾气才离开的。不过,话说回来,这人心眼还是挺好的,那时我从你二叔手里都借不来钱,他主动给我两万,但是我可没敢收。要不然,整个红溪镇的人们全都知道,我欠他钱了!咦,他人呢?”
“跑厕所去了吧。”唐于蓝将父亲送回厨房,拍着胸脯说:“爸,您好好做饭。放心,这些客人我一定都给您安顿好。”
老头子点点头,说:“那好,你可别坏了咱们唐家的家风。今天也真是奇怪,怎么来这么多人,你赶紧让小金到市场上去多买点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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