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七章筑晴楼
可是,这深宫里的人,有真心才真是有鬼了。
一个好字,李棽脱口而出,说完便转身上了二楼。徒留赵方琪意味不明的目光在身后。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会疑问,自己这般活着,会不会太累了。
别人顶多是人前人后两副嘴脸,可她呢?
在丰雪面前,她是温柔慈爱的母亲;在侍人面前,她是恩宠不再的君王;在侍子面前,她是嚣张跋扈的主子;在朝臣面前,她是骄奢淫逸的帝王。
而夜深人静时,她才能做回她自己。
倘若不是有上辈子的人生阅历作支撑,她必定会崩溃于人前。
所以她如此努力才能守住现今的一切,又怎么能让人,轻而易举的摧毁。
那些带有目的接近她的人,她可以允许他们有自己的小小欲望,她也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满足他们。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不能成为她生活里的阻碍。
生活里,那些被她称为珍贵的东西。
不然,她会摧毁一切,哪怕堕入地狱,就此万劫不复。
窗外的雨又下大了起来,如老天爷一波一波的往外吐着水,冒着白气。
李棽一改常态,不乐意在听风楼内待着,在郝俊欲言又止的目光中,竟然撑着伞迈出了听风楼的大门,消失在白气缭绕的暴雨里。
赵方琪无声的望着那抹倩影,越变越淡,及至无影,他又低下头,继续抄录。
其实他写的很吃力。他出身有瑕,在学堂里并未上得几年书,虽识得一些字,但书法却是难看的很,几乎可谓是毫无章法可言。
于是自他入宫那日起,他便日夜苦练书法,只求不被其他侍人看轻。
但尽管如此,他在他人眼中仍是不值一提。
他永远记得他们谈及他时,那种从不需刻意表现的轻蔑神态和不屑语气,一举一动、一言一词皆深深雕刻在他心上。
他并未料到会在此处偶遇皇上,自皇上出现始,他便紧张不已。
紧张的原因并非是见到皇上,而是因为他怕皇上会走近,会发现案桌上誊写的字与她手中握着的小本子,字形上虽有相似,但境界技艺却是迥然不同。
那黄色小本子,实则,并非他所书。
可他丝毫不后悔欺骗了她,若非如此,她还会停下脚步与他说话吗?他苦笑一声,继续练字……
雨势太大,方圆几里仅见李棽一人的身影在游荡。
而任性冒雨出来的后果便是,全身上下几乎湿了个遍。
而让李棽爱的不行的藕荷色裙子,沾了水,颜色深了几分,全然没有了一开始的优雅知性。
再搭配上垂下的毫无精神气的湿哒哒的头发,倒是颇有几分神经质的气质。
尤其是脚上还难受的很,湿腻腻的套着绢袜
李棽便这样一身打扮,敲开了一扇门。
那上头写着“青珩苑”。
可惜雨声太大,里头的门人完全没能听见,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四个门人围在一起斗牌喝酒。毕竟难得碰见这么好的天气。
可怜的李棽敲了老半天的门,都没个人理。
最后幸好还是有人来开了门,开门的是聂元昆。李棽进得门的第一反应,就是将那四个门人一通好骂。
这几个门人哪知外面下了那么大的雨,还有人来,而且来的人还是皇上,顿时吓的嘴唇打颤,不断的磕头求饶。
他们自知这回真是捅到大篓子了……
“都给朕跪好了,什么时候朕消气了,你们再什么时候起来。”
四个门人听了,如遭大赦般,异常默契的往那门外大雨中退,跪在了暴雨中。
李棽看的目瞪口呆,她有说要他们跪在雨中吗?
只能说原主的习性,大秦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他们听到李棽说的跪自然脑补的认为,定不是简简单单的跪。
得了,爱跪不跪。
李棽转身随聂元昆入了内苑,庆幸的是原主有在青珩苑留下衣物,虽然李棽有一段时间没来了,但衣物一直有人打理。
待李棽换了一件烟粉色的拖地长裙,饮尽一杯姜汤后,还没见着景观,她便问立在一旁的聂元昆道:“景侍侯呢?难道不在吗?”
聂元昆恭然道:“回皇上,侍侯在呢,侍侯在后边等着皇上。”
“好吧,那现在去。”
李棽随聂元昆到了后边,发现那后面是一栋三层的小楼。
“景侍侯可是在上面?”李棽指了指那三层小楼——筑晴楼
“是~”聂元昆答道。
“皇上您请,此地侍子便不便再上前了,侍侯在三楼等您。”
筑晴楼……这名字本就有些奇怪,怎么这侍子说他不便上去,难道寻常人上它不得,像那藏书阁的五楼般。
那么这其中又有什么典故呢?
下雨天比平常日子黑的快,此时筑晴楼已点上了鱼油灯,灯光将室内照的透亮。只见楼内的东西十分的少,但李棽绕过一面墙后,才知道那才是筑晴楼的内里。
里面放满了书籍,只是皆是十分平洁整齐的摆放在书架上,整整有十米之高。
二楼是一片漆黑,但隐约可见三楼的正对面,有人影,她便知他应该是在那了。
李棽沿着蜿蜒的木梯而上,路过二楼时,无一丝停顿,她直直的走向景侍侯所在的地方。
前面的不远处,状似有一道门,有白茫的日光照射过来,与室内带黄的烛光截然不同。
果然,很快她便看到一道花瓶状的大肚拱门,而门后便是长长的回廊。
李棽站在景侍侯身后,能清楚的望见跪在雨中的四个门人,以及她扔在青珩苑门口的油纸伞。
难怪开门的不是门人,却是他贴身伺候的聂元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