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问和尚摇摇头,口中微微一叹道:
“贫僧乃江湖人称之不问和尚,闯王还是莫要纠结于此,速速离去才是人间正道!”
不问和尚?
李自成顿时一惊,本能地抬手向自己的腰间宝刀摸去,嘴里抬手下意识道:
“关宁一线,北地边关,三桂之外,不问和尚?”
“你、你是那不问和尚!”
不问和尚摇摇头,再次毫不掩饰地催促道:
“快走,快走,为何还要问东问西!”
想到前面还有唐通,领着绝大部分的火铳手在那里顶着,李自成故作镇定地也是摇了摇头,手按宝刀道:
“江湖人说,不问和尚,乃是山海关无冕之王吴三桂铁血之盟。”
“你这个妖僧,不好好替那吴贼面北做奴才,却又跑来本王这边妖言惑众,意欲何为?”
“哼,你真以为仗着你大和尚的名头,本王不敢杀你!”
不问大和尚闻言,忽然眼中精光一闪,身形一动,李自成就感觉自己眼前一花,手中按着的宝刀,不知怎的就到了大和尚手中。
“护驾,护驾——”
一看双方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早就戒备着的老营悍卒慌忙上前,就要将李自成抢回来。
而四周的火铳手,却端着火铳枪动也不敢一下。
如此距离之下,火铳枪一旦开打,可是不认人的。
就在众人一阵慌乱之际,李自成却摆手喝止住了他的这些蠢蠢欲动老营悍卒。
既是枭雄,他又岂能看不清连火铳手都看出来的当下不利火器使用情势?
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
李自成瞥了一眼捏在人家手中的自己宝刀,强忍心中之怒道:
“大师如此修为,却与那卖国贼吴三桂狼狈为奸,助纣为虐,不知出家人是不是出了家就会忘记自己是汉人这件事?”
谁知,不问和尚既没有着恼,更不受激将,只是淡然一笑道:
“闯王乃一方霸主,莫要学那小人逞口舌之快。所谓清者自清,贫僧何人,贫僧自知。”
“倒是你,老衲巴巴地赶来,教你速速归去京师重整兵马再战,一番苦心,却被你当了驴肝肺——”
“莫不是真要学那宋朝的两个不肖皇帝父子,被人双双当做囚徒戏弄自己不说,还要连带着连自己的妻儿老小也要跟着一起受辱?”
李自成心里再次一惊,不觉暗自看了一眼来路,于是眯眼道:
“大师,为何要如此巴巴地帮我?”
“说吧,你想要什么,只要本王拿得出来的,无不允诺。”
不问和尚闻言,顿时仰天大笑。
半晌,却又一低头,满眼五味杂陈地盯着李自成,良久才道:
“大明已经死了一个皇帝,国不可一日无君。”
“贫僧原以为忽然间从天而降的那个莫名小子,也许是天眷大明横空出世的新主,谁知——”
“唉,不说也罢,老衲近些时常常不自禁地占卜问卦,卦象十之有**,显示的总是汉人将从大明一朝有一场大的在劫难逃。”
“劫数原本没什么,在老衲看来,这事件本就充满了各种变数和劫数。但这个汉人的在劫难逃,竟然要持续上百年还多。”
“这一下,连贫僧这样的出家人,都要忍不住的侧目,唏嘘辗转反侧之间,老衲这一颗早就消失了的凡心,竟又萌生而蠢蠢欲动。”
“无奈之下,贫僧再次多方问卦,思来想去,眼下在既无大明皇帝又无神奇公子之下,也就只有你还能瞧瞧了。”
“啰里啰嗦说了这么多,闯王想必不会再问老衲为何要出手帮你了吧?”
这赫赫有名的不问大和尚,竟然将本王与皇帝尤其是与那传闻中的神奇公子相提并论?
李自成大喜之下,当即望着不问和尚就是深深一揖道:
“多谢大师,本王、本王无以为报,这便速归京师而去,重整兵马,回来再与吴贼与狗鞑子决战!”
却说李自成也是十分爽快,交代了一下场面,便马上转身就走。
望着远去的数百条狂奔的人影,小沙弥忍不住扭头道:
“师尊,这李自成就算我们不来点醒与他,在吴三桂与建奴联军的追兵之下,他也自会远遁而去,师尊为何还要亲自赶来辛苦与他说一场?”
不问和尚默了默,忽然在小沙弥头上敲了一下道:
“走与不走,能一样么?”
“毫发无损的走,与遍体鳞伤的走,能一样么?”
“小混蛋,自从你师兄阿武跟着那神奇公子莫名消失后,能传我衣钵的,现下也就只有你了。”
“为师平日里任何言行举止,你都要好生体会,不要只瞧表面。”
“此番吴三桂性情大变,固有世态炎凉之因,但却也与他自己一身业力不无关联,才致他不惜数典忘祖,连自己的根基全都不管不顾了,不免教人惋惜却也令人不齿。”
“如今的大势,北方建奴入主中原,卦象愈发昭然,尤其是在那神奇公子神秘消失后更盛。”
“为师思来想去,当今唯一能与之分庭抗礼的,也就李自成一人耳。”
“可叹他兵败山海关,却还拘泥于此不思自拔。”
“为师若不现身推他一把,为了他那点身陷重围的兵马,他还能再这样不知死活地走走停停,走一程,等一程。”
“如此下去,再好的转机,也都被他在这无谓的等待中消磨殆尽了。”
“真到了北方建奴一族在这北地边关站稳了脚跟,到时就算等他幡然醒悟过来,也为时晚矣。”
“现在,你可懂了——”
“这李自成不比你师兄投奔的命主那神奇公子,本身有无数神出鬼没般业技,又有无数神物、神器傍身,他若还在大明,当是无敌的存在。”
“可叹可惜,这样的现世神人,竟然还是莫名昙花一现,连带你的师兄我的好徒儿阿武也跟着不见了。”
“唉,果然人间无常,世事难料啊!”
小沙弥只听得感悟连连,频频点头。
良久,他才若有所思道:
“师尊,那神奇公子既然如此厉害,为何他又会莫名的神秘消失了呢?照他本事,实在是不应该的呀!”
不问和尚不觉也是一阵恍惚,口中跟着喃喃道:
“当年万户飞天,也是仗着他以为可以飞升的翅膀。”
“或许,神奇公子也是这般吧,捏弄神器,反被神器反噬也未可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