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朱国弼放走了寇白门第二天,便醒悟过来,马上后悔莫及,赶紧又去追人。
谁知,早就看透了朱国弼的寇白门,却早就乔装改扮,一路潜踪而行,哪里还找得到她半点身影?
就在朱国弼以为自己上当之际,寇白门回到江南,很快就在秦淮河上诸多旧院姊妹施以援手之下,竟然真的在三十天之内筹集到多达两万两真金白银,并且一路给他送了过去。
直到这时,朱国弼方才意识到寇白门的真情与价值,转身又多方托人,居中求告,想要与她重归于好,再续前缘。
不过这一次,寇白门再无任何流连,仅仅回来一封书信,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君以当年五千兵马赎妾脱籍,迎妾入门。今妾以两万真金赎回自己,数倍与君,妾与君再无两欠矣。”
这样的一个寇白门,与秦淮八艳中同样也是犹如男儿般锵锵风骨的柳如是、顾横波一起三人成趣,交相辉映,构成了秦淮河上这冠绝当时的三大花魁别样的人生。
所以,别说什么章台柳巷藏污纳垢,若是奇女子在哪里又都会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之时都会一如出污泥而不染的白莲,自有傲然怒放的时刻。
比如柳如是之于跳河而怕水冷最后降清的钱谦益,比如顾横波之于其夫在面对鞑子铁骑时的“我愿欲死,奈小妾不肯何”龚鼎孽……
可以说,相对于秦淮八艳大多都有一种侠骨柔肠的整体性情而言,尤以柳如是、寇白门在关键时刻却最为亮眼。
不过,即使已经确定眼前这位似乎一出来,便点亮了整个院子的奇美少女,孟远觉得还是要亲耳听到她亲口说一声她是寇白门才踏实。
况且,人家已经表达了最大的善意,自己总不能就这样拍屁股走人吧?
听到寇白门盈盈相问,孟远当即也是微微一笑道:
“恕我唐突了,本公子乃万里海归,人地两疏,因为口渴难耐一时心急,看到此院甚是幽静无人,便想着进来找一口井,谁知却惊了佳人芳邻,抱歉,抱歉。”
万里海归的小公子?
寇白门听了,不觉眼前一亮,但马上就在心里反应过来,断定这眼前的翩翩少年肯定是在托词,于是也不戳穿,顺着话头道:
“原来是海归的小公子,失敬失敬,就是不知是哪家的名门豪族,才有这万里来去自由的本事。”
“说起来,不远的太仓,倒是有国姓爷留下的根脉,妾身却也知晓一些,不知——”
说着,寇白门适时地停下口来,笑语晏晏地看着孟远。
而她嘴里的国姓爷,大概指的就是当年郑和七下西洋的壮举,而太仓正是这场举世壮举的起始地。
孟远见她言语往来,十分谙熟交际的精髓,不由得暗暗点了点头,随即半真半假道:
“不错,本公子正是当年追随郑大人下西洋因故留在海外的汉家后裔,只是没想到百年光阴荏苒,我汉家儿郎在那海外竟也开枝散叶,到今日也是人丁兴旺,枝繁叶茂。”
说着,为了增加自己的说服力,孟远一翻手,趁此机会再次从怀里探手一摸。
果不其然,摸到手的,还是日用品,就好像原来一摸一个准的武器就此绝迹了一般。
而这次摸出来的,还真是无巧不成书了,居然又是女人专属用品,而且还是让人有些说不出口的某款内衣。
孟远低头看了一眼,不觉脸上一红,赶紧又将其塞回怀中,然后再次探手一摸,终于摸出了一样还算是应景之物的物品,于是当即扬手示意道:
“喏,这就是本公子从万里海外带回的一种食之若甘怡的糖果,不仅可以在海上漂流万一没有食物时充饥,而且吃起来十分美味!”
甘怡,糖果?
因为久居秦淮河畔,加上本身职业的缘故,对吃食向来就十分敏感的寇白门,马上就将一双眉目盯在了孟远手上。
紧接着,再一看糖果外面的包装纸上,居然还印着一只栩栩如生而又略显俏皮的兔子,爱美而又对一切小动物根本无法免疫的女娃之心一下子爆发了出来,当即哎呀一声,黑幽幽的眼睛顿时亮晶晶道:
“好漂亮的小兔子,这、这是怎么印上去的,看上去教人好生欢喜——”
说着、说着,寇白门便再也矜持不下去了,两眼一眨不眨地盯在上面,原本还有些警醒的身子瞬间往前移动了几步。
旁边的丁老七吓了一跳,慌忙喊了一声:
“姑娘,别、别太靠近他!”
寇白门一惊,脚下顿了顿,随即对丁老七瞪了一眼,很快又转过头来,试探着伸出手道:
“这位、这位万里海归的小公子,能不能、能不能——”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孟远微微一笑,随即远远地探出手,将糖果在寇白门早就伸出手来的掌上轻轻一放道:
“你既然如此欢喜,区区一块糖果,便请你品尝一下。”
说着,他刻意向两边紧张的丁老七、伍爷等人看了一眼,随即后退两步,望着寇白门又是微微一笑道:
“你如果害怕,可以不吃,只须闻一闻,那味道也是别有洞天的。”
谁知,孟远哪知寇白门的性子,越是好奇越是被人提醒的东西,她越是有种偏要撞南墙的劲头,当即伸出两根芊芊玉指,将糖果拈起放在鼻尖嗅了嗅,只一下,她的一双美目便眯了起来。
“唔……唔”
“好香,真的好香,这香味,竟是妾身从未见识过的味道!”
随着她的话音,手里的糖果早已被她剥了个精光,露出糖纸里面散发着奇香的乳白色糖块。
在弥漫的香气中,寇白门再也没有任何抵抗力了,捧着掌心,低下头去,便将糖果一口含在了她的盈盈红唇中。
而滑腻的糖果,也没有辜负她的期待,在与她温热的口腔及其口涎交相辉映之下,一股股无以伦比的甜蜜,瞬间征服了她所有的味蕾。
只见她忽然间浑身一个激灵,婀娜的娇躯,顿时就是一颤,原本眯缝着的美目紧跟着一下子睁开,一对亮晶晶的眸子,顿时又惊又喜地大大睁开,望着孟远不停地甩着她的那颗小脑袋,嘴里呜呜直叫道:
“天呐,天呐,这、这是妾身梦里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