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一沉吟,陆仲安微微摇头。
没有……赵子遇面上松了松,转过头去看窗外明亮的天地。
“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昏迷么?”陆仲安有些意外,按理说失了意识,怎么也要对自己的情况问上一问。何况看她这样子,应该还没从病中缓过来。
可她现在的反应,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到昨日的晕厥。比起昏迷,更像是打了个喷嚏。
“哦。”被他一提,赵子遇才像是想起来似的,回过头说:“我的身子便是这样了,歇一歇就好了。”
自打来到京城,她的身体较之前好了些许,虽然头疾依然会发作,但是不省人事的情况已经少了很多。以往在扬州的时候,她是离不得药的。所以这样频率的头疼晕倒,她也只觉得庆幸。
“医女说,你的五脏六腑损伤严重,热寒皆不能受。昨日暑气生发,加上吹风,才会引起晕厥。已经开了调养的药,往后一日也不能少,慢慢吃吧,风热寒也都避开。”
陆仲安随手从桌案上捏了一块桂花糖,递到她面前。
有了方才被呛到的经验,赵子遇压住想自己伸手拿过来的冲动,乖巧地张开嘴,吃了他手里的糖。一边吃着,一边小声嘀咕:“其实我也没那么虚。再说了,我县衙还有活呢,哪来的时间天天吃药。”
“嗯?”
“吃吃吃,是该吃,你说得对,药不能停!”赵子遇使劲点点头,咽下桂花糖,汤药的苦味已经被压了下去。
吃完,她特地朝他吐了吐舌头,笑眯眯的眼睛里一片波光潋滟,瞬间抚平了所有燥热和烦闷。
她温顺起来,倒也柔软的不像话。
陆仲安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见她这样的人难得服软,他的眸色也跟着微微闪烁了一瞬。
“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见他心情好了些,赵子遇迅速把目的抛了出来。
“何事?”
“我想让你保下温若若,留她性命。”赵子遇唇角渐渐抿成一条直线。
“就算她不是杀死苏晚风的真凶,但从她做伪证开始,就已经在劫难逃。若是寻常小案也就罢了,可苏晚风的案子,是圣上亲自督审。她的伪证,无益于欺君罔上,乃大罪,只有万劫不复的下场,谁也救不了她。”扬了扬眉,陆仲安语气平淡。
“你能救。”赵子遇盯着他,想了想又说:“或许,只有你能救。”
她的眼神坚定,陆仲安挪开目光,漫不经心的拨了拨桌案上的茶饼:“拿什么跟我换?”
换?
赵子遇诧异地看他:“已经是最后一步,你怎会不知保下温若若能换得什么?若想顺利拨开浓雾,温若若是最好的契机。”
陆仲安面无表情:“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怎会是我的事?”
“若你解决不了这两个案子,下场如何,你该晓得才是。”
被送去户部的威胁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赵子遇心下盘算了一会,犹豫片刻,才问:“你想怎么样?”
陆仲安没说话,面容沉静,徐步走到床头的案边,似乎准备拿了上面的公文离开。
话还没说明白呢,怎么能放他走?
机不可失,赵子遇眼疾手快,一把将公文抢了去。
陆仲安扫她一眼,眉头微皱,伸出手:“拿来。”
“不给。”赵子遇把公文背到身后:“你对我有恩,我早就说了要留在你身边随侍左右。我以为这些天相处下来,你也默许了。怎么还想着把我送去户部?”
“随侍?”陆仲安气笑了:“你侍候我什么了?”
“我……”赵子遇语塞,绞尽脑汁想了想,也没想出一件好事来。
陆仲安看着这个不是顶嘴气他,就是纵火烧院子的人,摇摇头。若这些是她所谓的侍候,委实无福消受罢。
不想再和她多说,他揪着她的领子拎到床沿处,将公文拿了过来。
“那你要是不情愿我在这里,等到案子结束,我就回县廨去。”赵子遇灰溜溜地拉住他的袖子:“可是温若若,一定要救。”
陆仲安沉默一瞬,甩开她的手:“我有什么好处?”
“那得问你想要什么好处。你看,我又没说不答应你。”赵子遇说,小心哄着这个难搞的主儿。
她能给他啥好处?一没权势二没钱财,浑身上下连十文钱都掏不出来。
想了一会,陆仲安闷声说了一句:“算你欠我的,等我想到要什么,你再还我。”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了云水居。
感激涕零地连连点头,赵子遇忙不迭地在身后谢他,然而等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后,赵子遇却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对啊,思来想去,她这不都是为了帮他解决案子吗,怎么就变成欠他的了?
呸,狗东西!又在暗中诓她!
躺回床榻上,赵子遇把案情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不知道过了多久,药劲上来,伏在榻上昏昏沉沉,没一会又睡了过去。
整个下午醒醒睡睡,偶尔惊醒,便突然觉得热,一身汗涔涔的。不过这长长的一觉,似乎让她半垮的身体得到了彻底的休息,傍晚醒来,便觉得呼吸顺畅了很多,头疼好了大半。
要不是想爬起来找水喝,她想她还能再睡下去。谁知道桌案上只有茶饼,没有水,茶壶也不在桌上,大概是被收去膳房了。
陆仲安一不在,院子里便一个人都没有,赵子遇只好随便翻了件衣服,走到外面去找水。
“哎,小崽子。”刚走到外面,一个声音就叫住她。
睡得有些懵,赵子遇花了好一会,才搞明白这句小崽子是叫她的。转过头,是之前那个家奴。
“我正要去找你呢!喏,你要的经文。”家奴把一沓纸张递到她面前。
“多谢贵人。”赵子遇连忙接过来,礼貌性地问候道:“寺里一切还好吗?”
“瞧你这话说的,怎么能不好!过两日便是珈蓝菩萨诞辰了,进送经文的人也多,都在为法会做准备。就连皇上都赏赐了香烛器物呢,你没看到,那是相当热闹!”
“皇上赏赐的?”赵子遇从经文里抬起眼睛。
“可不是嘛,嘿,皇家道场,那能一样吗!金贵着呢!”家奴一脸得意,似乎受到赏赐的人是他自己。
赵子遇微笑,并不插话,听他口若悬河地描述昨日看到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