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青城府民众茶余饭后谈的都是青城府文会,关注的焦点都是落玉公子的八卦,相反郑一洲和何问之反而无人问津,但这落玉公子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露过面。事实证明,八卦是无论什么朝代都亘古不变的话题。近几天的八卦愈演愈烈,甚至已经有落玉公子是康王流落民间的私生子的版本。康王府倒也不在意,既不辟谣也不证实,反而更让人浮想翩翩。
这一日,李沐风、林小晟邀了陆明焕在“红-袖-招”喝酒,席间说到最近炙手可热的落玉公子,李林二人再三追问,陆明焕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也确实不清楚落玉公子的由来,只知道有个清秀的小厮递交了诗作,自己也没见过落玉公子的庐山真面目。
林小晟笑道:“拂生,那落玉公子该不会真是姑父在外留下的种吧。”李沐风摇了摇扇子,说道:“要真有这么个才华横溢的便宜弟弟,倒也无妨。只是,母亲那里……”林小晟了然的点了点头,想起康王妃不怒而威的样子,笑着说道:“也是,姑母都没说啥,要真有啥事,嘿嘿,姑父哪有现在这么悠哉……”
陆明焕没有认真听李林二人的闲话,心神不定的想着销声匿迹的落玉公子,想着那首惊风泣雨、文采绝伦的《八声甘州》。李林二人也兴致不高,很快就散了。
辞别了李林二人,陆明焕慢慢的向家中走去。他一贯喜欢步行,缓缓走在街道上,看着周围的市井民生,总是真切实在,而不会只看重锦绣文章而空谈误国。不过今天明显不同,他心里一直想着那首妙语华章,竟视周围为无物。
快到陆府的时候,也许是因为思虑太过投入,没有关注周围的人群,陆明焕迎面撞上一人,正要开口道歉,只见那人悄悄塞给他一个布包说了声道歉就很快离去了。陆明焕心念一动,赶紧揣着布包回到了家中。
穿过院子回到自己的房里,陆明焕这才轻轻的打开布包。布包里面有一封信和一堆文稿,打开书信就看到了落玉公子熟悉潇洒俊秀的字迹:“子熹吾兄,见字如唔……”
落玉公子在信中隐晦的表达了不能言表的苦衷和未能亲自面见的歉意,也说明了并不想扬名立万的初心,表达了结识陆明焕的欢喜,也请陆明焕评点自己最近的读书心得。最后说明了日后联系可以通过“和德居”的王掌柜传话。
陆明焕捧着书信和文稿,激动之情不能言表,陆府下人也都发现了一向稳重的少爷今天明显雀跃的心情。用完晚饭,陆明焕就在外书房里捧着落玉公子的文稿翻阅,不久就沉浸在这次送来的读书笔记的生花妙笔和奇思妙想中,整整一夜竟不忍释卷。
等到陆明焕抬头看向窗外,这才发现天色竟已泛起了鱼肚白,不知不觉过了一夜,陆明焕叹了一口气,这才提笔给落玉公子回信,一大早就命人送到了“和德居”的王掌柜处。
程玉落接到王掌柜转来的书信,心中也甚是欢喜,追夫第三步大功告成。陆明焕和程玉落的书信往来持续有一个多月了,二人在书信中谈古论今,称兄道弟。几番文稿往来,陆明焕发现落玉公子才思敏捷,博闻强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和,又不拘泥于经史典章,更重要的是关注民生,越发觉得相见恨晚。
对于落玉公子不能真面示人的苦衷,陆明焕也问过几回,甚至表达过愿意两肋插刀的决心,但都被婉拒,陆明焕也不强求,却越发珍惜与落玉公子的情谊。
程玉落也在考虑什么时候据实相告,但时机还不成熟,万不可前功尽弃,钓金龟婿嫁人这事儿是门技术活。
这两人在这里鸿雁往来你侬我侬的,却不知有人正在一旁愤怒异常。
“红-袖-招“的秀水轩里,李沐风脸色铁青听着墨川的回报,林小晟在一旁也是面面相觑。谁曾想到名满天下的才子“落玉公子”竟是安平伯府的程二娘子,什么落玉公子,什么康王府流落在外的庶子,简直是让负责康王府谍报的李沐风颜面无光。
李沐风喝了一口闷酒,林小晟见李沐风面色不愉,宽慰道:“这个小丫头有点意思,不按常理出牌,也难怪咱们没察觉嘛。又不是什么大事,是不?消消气儿,啊……”
“不过那丫头也确实文采出众哦,有点真才实学哈,这《八声甘州》还真是少有的佳作。”林小晟说着,见李沐风面色有所缓和,又继续说道:“说来也怪哈,我还是以为那丫头是奔着拂生兄来的,没想到,她居然看上了陆子熹。子熹应该还不知道吧,嘿嘿,这小子真是艳福不浅……”还没说完,却看到李沐风怒气冲冲砸了酒杯,林小晟赶紧闭上了嘴巴。
李沐风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挫败感,想起在安平伯府里,那个小丫头偷看了壁脚以后妆模作样的从他身边边溜走,想着那个小丫头大摇大摆的装作落玉公子来参赛,更重要的是,居然还偷偷摸摸的跟陆明焕书信往来。李沐风怒不可遏的点着墨书说道:“去,叫墨砚也滚进来。”
墨砚跌跌撞撞的进来跪倒在一旁,垂着脑袋大气也不敢出。
李沐风用扇子点着他们的头说道:“一群废物,居然让个小丫头片子在眼皮子底下掀起如此大的风浪,你们把爷的脸都丢光了。”
李沐风踹了墨砚一脚,说道:“你不是还想去北面管谍报吗?就这么点能耐?爷要把晋北地的人给你,被人卖了还不知道呢。”墨砚的头都快要埋到地板下面去了,一声也不敢吭。
林小晟在看到李沐风气急败坏的样子,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李沐风回头恼怒的问道:“你笑什么?”
林小晟笑道:“我看你炸毛的样子,不像是谍报没弄好,倒像是媳妇儿被人拐跑了一样。”墨砚、墨川几个人跪在地上,闻言想笑又不敢笑,都埋着头使劲儿憋着。
李沐风没搭理林小晟,回过头来,指着墨砚、墨川说道:“你们两个,去,自己到忠义堂去领罚。”墨砚、墨川两人忙不迭的退下去了。
林小晟斜看了李沐风一眼,说道:“去忠义堂啊,罚得重了点吧?”
李沐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这段时间大意了,一点都不冤枉他们,不罚就不会长记性。现在只是个小丫头片子就闹出这样的事,要是那几家派来的人呢。爷自己的青城府都不能是铜墙铁壁,还指望其他地方吗?”
林小晟点头称是,继续问道:“拂生啊,我说这事儿啊,得有个章程,程二娘子那里怎么处理,如果传开了于她名声也终究不宜啊。子熹那里呢,要告诉他吗?还有古云先生那里?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沐风闻言一窒,呆了呆,含糊的说道:“我自有打算。”林小晟见他面色恢复如常,不疑有他,方才罢了。
李沐风端起酒杯,走到窗棂边,看着窗外的明月,这么多年来一直不动如山,喜怒不形于色,怎么刚才这么沉不住气,这不是个好现象。李沐风不能不承认,这个丫头让他惊讶和好奇,因为那双顾盼生辉狡黠灵动的眼睛后有一个不安分的灵魂,那双纤纤玉手不仅能在生意场上翻云覆雨还能写下如此的妙语华章。李沐风看着黑夜中窗棂上洒下的月光,沉默不语。
见李沐风半天不言语,想起刚才看到的谍报,林小晟起了个话头,说道:“方才北路传来的消息,北魏军队出了点问题,可能是瘟疫。”
李沐风很快稳住心神,答道:“嗯,我看到谍报了。过几天应该会有更确切的消息发来。我已经又加派了人手去了北路。”说罢又想起了刚才的事,恨恨的说道:“本来想这次就派墨砚过去统管的,结果这个不争气的,还得再磨练磨练。”……
过了几日,青城府就又出了件满城轰动的热闹事。林国公世子林小晟和定远候世子郑一洲为了“红-袖-招”的一个姑娘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这个八卦传播速度之快,马上替代前段时间关于落玉公子的八卦,青城府的民众们开始热烈的讨论这场三角恋的女主角若水姑娘的美艳,讨论谁最终谁抱的美人归的问题。一连几天,青城府的茶楼酒肆谈论的都是这一话题,说书先生们也出了各种不同的版本,不知谁还翻出了林小晟和郑一洲既往的风流史,整个青城府都沸腾了。
过了不久青城府又出了古云先生收了何问之为学生的消息,总之青城府不缺少八卦,所谓让八卦消失的最好办法就是用新的八卦取代,落玉公子由于一直销声匿迹渐渐淡出八卦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