璴国,闰齐二十一年,三月二十,距东宫太子龙戬泫选妃之日还有八日。晏国来使,晏国太子容宸携容倾公主来访。
姬都街头人满为患,窃窃私语。这晏国太子早不来晚不来,偏逢太子选妃将近时来访,还携晏国第一美人容倾公主同访。这分明意在和亲。
傍晚时分,璴国皇宫,灯火通明。
御和殿,歌舞升天,觥筹交错,为迎晏国来使。
嬴帝端坐在大殿之上的龙椅,俯视殿下文武百官及皇亲贵族,以及晏国使团。转念看向右侧下方一直自斟自酌的晏国太子,朗声说道:“莫不是璴国待礼不周,晏国太子为何自斟自酌?”
“嬴帝说笑,容宸只是觉得这酒甚为好喝,一时贪杯,还望恕罪!”容宸起身拱手相道,俊美的面上波澜不惊。
“哈哈…哈哈!”嬴帝大笑,引得众人注目。
“晏太子有所不知,这酒乃出自我姬都醉仙翁酒楼。”嬴帝解释道。
容宸恍然大悟,“莫不是那天下第一酒楼!”
“正是!”嬴帝笑道。
“都道璴国北苑富天下,北苑二公子更是经商奇才,这醉仙翁酒楼便是他所经营。”容宸一字一句道。
“晏太子居晏国,竟也知我璴国事!”
容宸对面坐着的东宫太子龙戬泫漫不经心的说道,目光却是灼灼的盯着他。
“略有而闻!”容宸云淡风清的说道。
“哈哈,未匀名满天下倒是把未祈给比下去了!”嬴帝朗声大笑,目光落在宴席末端坐着的北苑家双生子,笑意更浓。
众人目光随即聚焦在宴席末端。
未祈未匀一直坐在角落,本就想悄无生息赴完宴会,谁知嬴帝竟有意要调侃他们二人。
“都道北苑双生子相生相像,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不知是哪位大人扬声说道,随即议论声频起。
“齐大人所言差矣,双生子同生有泪痣,却一颗在左一颗在右。”一位眼尖的大人说道。
“还真是!”前者又附言。
“北苑家当真是好福气啊!”一位大人感慨万分。
“是啊,可惜老夫无子,没有那样的福气啊!”另位大人捶胸顿足。
“有子又如何,老夫有三子,却没有一个能让老夫省心的。”又一位大人甚是无奈的说道。
众人议论纷纷声不断,未祈仿若未听见,双眸平淡如水,手执玉萧旁若无人般竟吹起来。
未匀坐在一旁饮酒听曲两不误,完全置众人与不顾。反正她和哥哥本就不想来这皇宫。偏偏嬴帝一道圣旨宣来,无奈之下才来赴宴。想她和哥哥并非权贵,倒与皇亲沾了一点边。歆皇贵妃乃她的姨妈,自然沾上了这皇亲。
萧曲响起,悠扬清远,众人只觉心神宁静,竟不知不觉停止了议论。
一曲过后,众人只觉意味犹存。
“好曲!”晏太子容宸鼓掌叫好。
“此曲宁心安神!”太子龙戬泫赞许道
。
“啧啧,终于安静会了!”未匀似笑非笑的眸子扫过众人,停在嬴帝处,懒懒道:“我醒醒酒去!”不理踩众人错愕的目光,尤其是嬴帝那隐忍不发的怒目。径直起身离开了。
“阿匀酒后醉语,望圣上恕罪!”见拦不住未匀离席,未祈只好起身拱手相道,与未匀相似的双眸,清冷如月。
“罢了,随她去吧!”嬴帝眼里的怒意一闪而过,甚为无奈的道。
“阁下可是北苑大公子!”容宸从方才就一直注视着他,能在众目窥窥之下,以一曲萧音贯耳,使聒噪的众人安静下来。如此曲意高超之人,璴国境内只有师从天瑕萧曲无双的北苑未祈。
“晏太子久仰!”未祈扬声道。
“大公子久闻大名,今日一见,甚
幸!”容宸轻声一笑,道。
“虚名而已!”未祈语气平淡如水。
“不知晏太子来我璴国意欲何妨?”龙戬泫冷不防插声道,漆黑如夜的双眸冰冷深沉,让人不寒而栗。
容宸深眸浅笑,悦声道:“和亲!”
众人哗然不止。
却听晏太子又道:“虽说是和亲,但若容倾与璴太子无意,”转又看向嬴帝,“不知嬴帝可否允许容倾自选驸马!”
晏太子话音刚落,龙戬泫双眸骤然变得更冷,连这周遭气氛也冰冰如霜。
众人面面相歔,不敢低语。
“哈哈,好!朕答应你!”嬴帝一声朗笑打破了平静。
“容宸替容倾谢过嬴帝!”晏太子亮声道。
酒过三巡,夜意阑珊,终散场。
深夜,北苑府邸。
未祈匆匆行至陶然居,一进院落,就见未匀靠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轻摇蒲扇,双眼轻合,嘴里还念念有词:“桃花坞里桃花仙,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酒醉酒醒日复日,花开花落年复年。”
柔柔的灯火从屋里射出,散在她娇好的面容上,一袭粉衣衬着,仿若真是那桃花坞里的桃花仙。倒是这陶然居没有桃花只有满院翠竹。
“好歹是个姑娘家,成天没个正经!”
明明是斥责的话,语气里却尽是无奈。
未匀睁眼便看到哥哥那恨铁不成钢的愁容,却轻笑道:“回来啦!”
未祈不语应答,抬头看天,寂寥无月,只有两三点星光。目光悠远,半响回过头来看着未匀,道:“你啊,趁着醒酒竟敢跑回府了,普天之下也只有你敢如此戏弄嬴帝,也不怕哪天他一怒之下砍了你的头!”
“他敢么?”未匀转问,起身,又胸有成竹道:“他惦记着北苑家富可敌国的财产,又怎会砍了我的头。”转又笑着调侃:“我头金贵着呢!”
自从一年前未祈昆仑山学成归来,她的爹爹,北苑家主亦天下首富北苑长歌携她娘亲念无漾“离家出走”。离走时把北苑家所有产业全交给了她。她已是北苑家实际上的掌权人。
“阿匀,你恨么?”未祈长叹一声,望着未匀,眼眸里尽是怜惜。他七年不入家门,妹妹如今担当一面,即欣慰又心疼。他终觉愧欠太多。
“嗯?”未匀挑眉看他,忽又低头不语
。
哥哥十岁那年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拜师天瑕,一去沓无音讯,爹娘伤心欲绝。倔强的她替哥哥承了父业,习商,也许天赋秉异,也许倔强倨傲。这些年,随父行商,井然有条,渐渐独树一帜。对于哥哥该是恨么,该恨么?
夜风凉凉,吹得满院翠竹沙沙作响。
半响,只听未匀轻声道:“不恨!”然后扬起脸,笑靥如花:“你是我哥!”语气轻柔,却直击未祈内心深处。
未祈怔怔地看着未匀,眼角湿润,笑若春风,温暖一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