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詹城意外的热闹，因着下月初九澹月山庄与陌上堡的婚事。城中也不免多了些生面孔，均是从四面八方涌入的朝贺之人。因此这几日詹城东西门的排查也稍许严了些。
东西门处因着严查难免肃穆些，只是城中倒是热闹非凡，尤其是属鸳鸯楼一带。
鸳鸯楼，詹城最大的青楼小馆。分鸳馆、鸯馆，集女色男风为一体的销金窟温柔乡。
无论白日黑夜，鸳鸯楼从不歇业。不仅菜色酒水俱佳，人更是燕肥环瘦，各有千秋。
有钱的一掷千金，没钱的只能望眼欲穿。詹城人，乃至天下人以能否出入鸳鸯楼，彰显财富。
今日正是鸳鸯楼三年一度的双花魁选拔日。
但凡出入詹城西街的人，便能远远瞧见两座比邻相依富丽堂皇的楼阁。七重轩宇，巍峨高耸，于西街乃至整个詹城都是鹤立鸡群的存在。正是鸳鸯楼，左为鸳馆，右为鸯馆，左为男色馆，右为女色馆。
今日的鸳鸯楼红妆艳抹，美人成群。数十米的红锦铺垫的长长方台搭于鸳鸯楼前，共十位男女各半的美人盛妆立于长台上。台下是蜂拥而至的人山人海，叫嚣着各自心中美人的名字。
“诸位！”一声洪亮之声，压过喧嚣的人群，那人缓缓在黄衣小婢的搀扶下上了长台，立在美人丛中。布衣荆杈，垂暮之姿，与长台上十美人也好，与台下众人也好，是矣，格格不入的存在。却又是所有人不可忽视的存在。她便是鸳鸯楼楼主西娘。
岁月无情，花开有花谢，美人终迟暮。
西娘年轻时曾是风靡天下的美人，有诗云：少年声价冠青楼，玉貌花颜世罕俦。万乘当时垂睿眷，何惭壮士便低头。
鸳鸯楼便是从她之手由小小无名青楼发展扩大之如今的天下第一青楼。这是个谁都不敢忽视的女人，更何况这个女人与城主府的老夫人还颇有交情。
随着西娘的音落，人群相继安静下来。
“今日乃我鸳鸯楼之盛事，诚谢诸位捧场！”西娘微微一笑，容颜暮矣，甚至于连瞳仁已浑浊，识不清人。声音却是如岁月沉淀般稳重如山，依稀透着年轻时的犀利。
“西娘娘，怎么亲自上阵主持了？”鸳鸯楼最高层楼轻掩着一扇窗，居高临下观之下方盛景的狄蕈，一手捏着一块糕点时不时送进嘴里，一手按着轻掩的窗，双眸流转，灵气溢出，俏然出声。
“西娘娘？”狄蕈身后端坐圆桌旁悠然吃糕点的未匀闻言，顿了顿，挑眉看了一眼说话的狄蕈，随即一笑之，“倒是个稀罕称呼！”而后继续捻起一块桌上翠色晶莹的莲萼糕。
“西娘年轻时，玥国皇帝以十座城池聘之为西宫娘娘，却被西娘一口拒之，西娘娘之称由此由来！”坐在未匀身旁的颜如玉端起面前茶盏，轻啄一口茶水，开口道。
“十座城池？好大手笔啊！”未匀惊讶出声。
“就是啊，十座城池却抵不过一个白玉书生！”狄蕈转过身，犹为叹息道。
“嗯？说来听听！”未匀饶有兴致睇向狄蕈。
狄蕈嘴角微勾，梨涡深深，闲步坐下。忽而伸出芊芊玉手，嫣然一笑，“听我说书，二公子请先付定金！”
一旁颜如玉见状，哑然失笑，看来这人还惦记着千年青菀的帐呢！
“定你个头！”未匀一手拍上狄蕈伸出的空手，目光随之冷睨过来，“你识人不殊，与我何干！”
“识人不殊？亏你敢说，那可是你爹！”狄蕈拍桌惊起，不悦之色溢于言表。
“我的大小姐耶，那也是你的叔父！”未匀提醒道。
“狗屁叔父！”狄蕈怒言。
“哈哈……”未匀不怒反笑，起身走向那扇轻掩的窗，澈眸掠过下方人山人海，尤其是那长台上十位美人，笑声忽止，泫然出声，“阿蕈，我们来打赌是谁最终夺得花魁。若你赢了，我替爹爹补上那两株千年青菀；若我赢了，我要鸳鸯楼三分之一的股份！”
此言一出，屋里二人惊愕顿住，目光直锁未匀。却见这人依旧背身而立，纤瘦的身影，坚韧而倨傲，似屹立于天地之间。
须臾以后，这人终于转过身，又恢复了先前慵懒悠然模样，瞥一眼狄蕈，举起手，手心对着狄蕈，开口：“你可是做得了主呢？”言语似随意，却透着几分挑衅。
“成交！”狄蕈毫不犹豫答道，上前与她击掌。至于为何未匀会知鸳鸯楼是城主府的产业之类云云，在脑中忽闪而过，却被她直接忽视。而她似乎也忘了前段日子才被这人的爹爹坑过，而这人与这人爹爹比之，更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愿其结果莫要坑得更狠。
轻脆的击掌声落下，狄蕈唤人送来笔墨纸砚，二人大笔一挥，契约已成。
忽而二人目光转了方向，直抵颜如玉。
“呃？”颜如玉背脊忽凉，眼看着二人逼近。
“阿玉，你来做见证人！”未匀笑容晏晏。
“对啊，见证人非你莫属！”狄蕈同样的笑容可掬。
颜如玉深吸一口气，看着她不答应就誓不罢休的两位好友，无奈耸肩，只好应声。签上属名，不想挥笔以后，这二人齐齐丢下她跑了。
她无语至及，忽然想到两人的赌约，赌谁夺得花魁，可没说不能从中参杂点人为因素啊！如此一来，这二人必是大显身手去了。她碎步至窗前，推开那轻掩的窗，视线掠过下方十位美人中一袭青衣和一袭紫衣的，青衣是女，紫衣是男。忽而笑起来，阿蕈选的青衣，阿匀选的紫衣。女花魁和男花魁，谁与争锋！这两个家伙莫不是忘了鸳鸯楼有双馆，自然有双花魁！她已然能预料是平局，就不知这两个家伙会是什么表情呢！她甚为愉悦期许明日盛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