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天15年,时维九月已是深秋,然而今天却出奇的冷,西风卷杂着漫天尘沙嗖嗖的刮在阳潼这个边塞小城,正午的太阳被风沙遮的严严实实,只有些许细碎的微光透过风沙朦朦胧胧的洒在这座千年小城高耸犹如滔天巨兽般的城关上。
路上的行人与小贩匆匆忙忙如受惊的鸟兽般一哄而散,如果此时仔细观察会发现,有一个衣着单薄的十二三岁的少年在人群中进进出出,一枚乌黑的薄如纸般的刀片在五指间跳来跳去,眼睛不时的瞄向人们的腰部,突然一个腰部鼓鼓的行人从少年身旁擦身而过,险些撞到少年,这时少年身子一斜右手往行人的腰间一探,手起刀落行人的腰袋顺势落在少年的手中,然后少年转身把腰袋放入怀里,迅速消失在人群中,寻找下一个目标,手中的那枚黑色小刀依旧在五个手指间翻转跳跃,微弱的阳光下竟忽闪忽闪着一丝丝寒光。
来往的客商使劲拍着马儿纷纷涌向小城西北方向的那个收费颇为便宜的古老的客栈暂避风沙。客栈看起来虽然有些残败,但规模不小,大门处高悬一漆黑牌匾上书“人来人往”描金的四个大字苍劲有力但好像又有一股不可一世的气势想要破匾而出张牙舞爪。即使这么大的风沙但漆黑如墨的牌匾依旧纤尘不染稳稳当当的挂在门头上仿佛在一瞬不瞬的端倪着过往的行人。客栈里面楼上楼上加起来大概有40来间客房的样子,大厅的炉火中肩头上扛着一个粗布白毛巾的小二正在往里面添些新柴,可能柴火有些湿的原因整个大厅有淡淡的烟雾缭绕。从门缝边卷进来的大风吹的炉火火舌窜上窜下整个大厅暖哄哄的。
客商们聚在炉火旁边的八仙桌旁有坐着的有站着的深一句浅一句的聊些时下的买卖,偶尔也评论一下当今的形势,和道听途说的天下间的奇闻怪事,偶尔引起一阵阵的哄笑。突然这时门被“哐铛”一声撞开,门外的大风卷杂着尘沙鱼贯而入,炉火“腾”的一声卷起半丈来高,离的最近的黑脸汉子险些被炉火烧到了发须,脸瞬间由黑转红,正想大怒的时候待看清一步步走近的来人虎目虬髯腰圆膀阔,讪讪的笑了笑说:“我当是谁呢,这么大阵仗,原来是铁匠王啊。”
陈和原是阳潼城中的一个铁匠,因为打铁的手艺在小城中是出了名的好,无论是农具还是铸剑铸刀,一提起陈和个个都得竖起大拇指叫一声好,所以人送外号“铁匠王”但在十年前的某一天突然关起铁匠铺转行做起了一名客商,从此浪迹天涯风里来雨里去,来往于周边小国做起了茶叶和皮货的的生意,再也没有过打过铁,曾经的铁匠铺子无人打理在风吹雨打中有些破旧,唯有那一口打铁的炉子虽经风吹日晒但依然气势磅薄的矗立在院落中,没有一丝锈迹仿佛远古的巨兽亘古不变存在于这天地浩然正气之中,颇有一股逼人的威势!小城中也有几家铁匠铺子的老板看上陈和的方形鼎状的打铁炉想要出钱购买,但陈和都是微笑着冲几家铁匠铺子的老板说:“只要能搬得动,不要钱送你们了。”但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套着马车带着把式从来没有人能移动纤毫,打铁炉好似生了根一样沉稳的四只脚坐在大地上威势冲天,仿佛在镇守着一方土地。时间久了再也没有人想要打这个铁炉的注意了,只是私下对陈和的来历越来感兴趣了,大家都是知道陈和在15年前突然来到阳潼开的铁匠铺,初来乍到不到半年便在这个边关小城打下了响当当的名号“铁匠王”。
声名在外,别的铁匠那里的生意日益惨淡,于是来找麻烦的人也是络绎不绝,陈和只是摇头不语,依旧抡起那把比普通打铁锤要大上两号的大铁锤“铛铛”的砸的铁案上的铁器,火花四溅铁器的轰鸣声阵阵,他仍然埋起头来打他的铁。那些想找麻烦的人中不乏一些武功好手,但看到这猛虎一般的汉子打铁候使的仿若千斤之力也就只能悻悻的哪来的回哪去了。来找陈和打铁的人络绎不绝,门庭若市,但是只要是打造农具他便分文不取,只收一部分材料费,但只要是打造兵刃那便价格惊人,不是一般的人可以出得起价格的,不是缺少那罕有的材料,便是出不起那高昂的锻造费用,但只要是经陈和打造的兵刃无一不是世中珍品。
陈和也意识到刚才开门太莽撞了,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这鬼天气邪的很,冷的出奇。”便随意的找了把椅子坐在火炉旁边烘着手。
“可不是吗,这边关可是有几十年没有这么大的风沙了。”刚才那个有些不高兴的黑脸汗子答道。随后又问了一句“你不是前阵子才去的元央国吗,怎么这么才过了几天就回来了”。
周围的的客商也饶有兴趣的停止了谈论转过头来听着。陈和拍了拍腿上沾的细尘沙道:“这次顺利刚到元央国的边城就被当地的一个大户全部收购了,运气真好。”
“哎,你这运气!”客商们无不羡慕的摇头叹气道。像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把货物处理掉的还真是少之又少,谁都希望自已手里的货倒卖的时候快之又快。必竟现钱捏在手里才是最塌实的。
客商们正在围绕这个话题七嘴八舌的时候突然“哐铛”一声,客栈的大门再次被撞开,风沙再次从大门处卷杂而入,炉中的火舌忽七忽八的晃动着窜起老高。这次那个黑脸的汉子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吼道:“怎么回事?轻点不行。”
从客栈大门处走进来一男一女,女的高高瘦瘦一袭白色长裙头上戴着一黑色斗篷看不清面容,腰挎一支细细的长剑套在蛇皮的皮套内煞是好看。男的五大三粗但面容颇为干净一身素麻色衣服外面套了件皮大衩一只手提着把宽剑,一只手提着一个瘦弱的少年。两个人也不答呛的走了进来随便找了个桌子坐下叫道:“小二随便上些酒菜,再给两间干净的客房。”
“好咧”小二麻溜的跑了过来,一扯肩上的白毛麻布把桌子细细的擦了一遍道:“酒菜马上上来,房间已备好,二位吃好随我上楼。”话没说完便小跑着向后堂叫菜了。
“二位面生的很呢,不知来我们这阳潼做什么呢”一位慈眉善目的约有50来岁的长者韩农韩老问道。韩农从年少就跟着父亲一起做跑商,几十年走南闯北无论是见识阅历还是做生意的经验都很丰富,所以众多客商们都尊称他为韩老,在阳潼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说话间他瞅了一眼那个被提进来的瘦弱少年,叹了一口气,但没有再问下去。
那个大汉有些不悦道:“这边关之城各国商贩人进人出的,你个个都要问啊......”。还似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那个戴着斗篷的白衣女子抢先说道:“我二人只是路经此地,如有打扰,多多包涵。”
陈和显然也注意到了两人,略一打量但发现了那个被大汉随意丢在地上坐着的少年,此时由于拉扯的原因少年穿着的单薄宽大的衣服滑落至肩下,在两个肩胛处二道触目惊心的伤痕犹如巨型蜈蚣般盘桓在肩胛处。陈和脸色一怔,双手随即紧握指甲深深的陷入肉里,但随即恢复常色,一瞬不瞬的望着炉火也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说,好说”韩老冲两人微微一笑道:“不知二位为何要这般对待一个孩子。”
五大三粗的大汉明显不悦的按了按桌上的宽剑道:“多管闲事。”便不再言语,自顾自的瞪着地上的少年。
韩老见些有些尴尬的喉结动了动还想说什么,但是那个差点被火烧到发须的黑脸汉子拍了拍椅子起身说道:“朋友好好说话,这位少年便是我们阳潼之人,今天见到了,便也不好袖手旁观了。”这黑脸的汉子便是以前开的马坊后来良马难寻导致生意惨淡,在韩老的帮助下做起的跑商,平时胆小但人却仗义,本名向开,但大家都叫他黑小,因为脸太黑的缘故。
地上的少年感激的看向各位天南海北的跑商有本地的,也有外来的,随后无奈的苦笑了一声,转而眼睛死死的对视着那个五大三粗的大汉一声不吭,没有一丝的惧怕之意。这名少年名叫略潼,名字取之与阳潼,姓随那个收养他的老汉略天华。略天华是阳潼城效外的一个叫下阳村的孤寡老人,靠采药为生,据略天华回忆略潼是在10余年前的一天夜晚在一个山崖下发现的,发现的时候略潼还是一个刚出生没有多久的婴儿浑身被被子包的严严实实从脖子处可以看到隐隐的血丝。略天华心地善良便把孩子抱回到家里,把孩子从被子中取出洗澡时才发现孩子后背肩胛处那两道狰狞的伤痕,皮肉向外翻卷,就好像被人生生剥开的一样。但好在已经止血,孩子的命算是捡了回来,同时在被子中掉出来的还有一个薄如纸的铁片,看不出有什么玄机,但很锋利,略天华也就把他收了起来虽然看起来普普通通,但很有可能是孩子的父母留给孩子的东西。从此略天华采药的时候后背的药蒌里就多了一个孩子,风里来雨里去的,竟然也健康的长大了。一年年的过去,那个咿咿丫丫的孩子终于也长大了,认识了不少草药,哪些是有毒的,哪些是治病救人的,都能分辨不少了,略天华也终于开心起来了,从此略天华在前面采药,略潼就在后面拿着背篓跟着采一些普通的药草,遇到生长在险地悬壁上的药草,略潼就在安全的地方等着略天华归来。有人挂念的幸福让这个孤寡老人再一次感受到生活的幸福,与命运的神奇,一生孤苦,但老来终于有人做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