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奇怪,方才他竟然没有想那么多。
“顾先生……”
甄艾的声音有些不敢置信的低低响起那一刻,顾仲勋身体里有一个声音小小的响起,就这样做吧顾仲勋,遵从你自己的心。
甄艾坐在徐律师的办公室里,一杯温水捧在掌心里,只喝了一半,徐律师就匆匆折转了回来。
“少夫人……”
徐律师有些为难的看着她:“陆少说,他待会儿会过来见您,与您面谈。”
甄艾一下站起身,长睫闪动,眸光烁烁望向徐律师:“我说了我不会和他见面……”
她只是带了支票过来,只是想要和他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怎么?不过是刚找了下家,就连我这个名义上的丈夫的面都不想见了?”
陆锦川推开门,干净的下巴高傲扬起,他冷冷睨住甄艾,薄唇里吐出冰冷的字眼:“徐晨出去。”
徐律师立刻悄无声息的出去,还顺手关上了门。
甄艾转过身,不去看他,目光只是静静望向窗台边那一盆青翠的吊兰。
陆锦川看着她那一抹料峭的背影,不过是半个月时间未见,她竟然又瘦了这么多。
“见面谈也好,那就一次把话说清楚。”
甄艾沉默的转过身,将桌子上的支票推过去,她没有抬头,只是垂着长长的睫毛望着桌面,“这是你要的那一笔钱……”
陆锦川伸手拿过来,直接撕成两半丢在她面前:“甄艾。”
她有些愕然的抬头,清透的眸子里含着凄惶望着他:“陆锦川……你这是什么意思?”
“姓顾的凭什么给你这么大一笔钱?甄艾,你做了什么不知廉耻的事情?你是不是忘记了,离婚协议我们还没有签,夫妻关系还没有解除……”
“陆锦川,够了。”甄艾忽然轻轻开口,她望着他,凄婉一笑:“你明明知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甄艾,你的那些破事,我没心思去听,我只告诉你,你这般费尽心思的想要和我离婚,预备和别的男人双宿双飞,我偏偏不会成全你。”
“陆锦川……”
“就算你还清这一笔钱,离婚协议,我也不会签。”
“陆锦川!”
甄艾怔然看着他,如水的眼瞳里,泪雾渐渐弥漫,她的手指抓着桌子的边缘,却在不停颤抖。
他漠然站着,看着她的泪往下落,知道不能离婚才会这样伤心是不是?
纵然知道她不爱他,纵然一直都知道,可在此刻,他的心情,仍是不可遏止的荡入谷底。
“你到底要怎样?你到底想怎样?”她含泪看他,整个人瑟瑟站在他的面前,仿佛他只要动动手指,就可以让她灰飞烟灭。
陆锦川笑,笑的痞气而又慵懒:“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如果我没兴趣了,金山银山我也可以不屑一顾,但若是有人给我争了抢了,就算是一根草,我也得据为己有。”
甄艾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要一辈子困死了她?
蓦地想到那些传言,想到那天在茶楼听到的交谈和对话,再想到此刻的他……
“宋清远的事,是不是你做的?你杀了他还不够,还要祸害我一辈子是不是?”
她曾经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问出口这个问题,因为她从来都不信是他做的。
陆锦川脸上的笑一点一点的凝住,他定定看她,那样的眸光,忽然要她无法直视。
在她心中,他从来就是坏事做尽的恶棍,在她眼里,他陆锦川这个丈夫,又算什么?
“对,就是我做的,宋清远他该死,这样死,还便宜了他!我本来想一刀一刀宰了他,只可惜我怕脏了自己的手……”
“够了陆锦川。”
甄艾怔怔跌坐在椅子上,她低头,不再看他一眼:“我们离婚吧,算我求你。”
“陆成!”
陆锦川忽然沉声低喝,陆成闻声快步进来:“少爷。”
“少夫人病了,以后要在消夏园好好养病,不许任何人打扰,也不能随便出去……”
“陆锦川!”
甄艾绝望望着他,他却已经转身向外走,甄艾站起身,追了几步:“陆锦川……”
“锦川我们该走了吧?要不然宴会要迟到了。”妩媚的女声忽然在门外响起,甄艾下意识抬头,是一个陌生的面孔,却分外漂亮。
那女人有些惊讶的看着她,转而却是明了的骄矜一笑,甄艾看着陆锦川挽住那女人的手臂往电梯里走,她的心似乎被人硬生生的扯出了身体撕碎,疼的几乎就要窒息过去。
甄艾是真的病了,连着高烧不断,总是昏昏沉沉的睡着,时不时的,却又会从噩梦中一身冷汗的惊醒。
席蔓菁来过几次,留了中药,嘱咐她不要再忧思过重,思虑伤脾,她本来身体就弱,再这样下去,以后还有苦头吃。
甚至,若再这样不珍视自己,怕是以后要孩子也是难的。
孩子……
席蔓菁离开了很久,甄艾还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从黄昏到夜幕,她不想说话,不想吃饭,只是一动不动坐着。
小艾,你再不振作起来,把身体弄垮了,以后想要孩子……可就难了。
姑姑摇头叹息的样子,还清楚的就在眼前。
孩子,和陆锦川的孩子……
如果那一夜之后,她有了孩子,事情又会变成什么样子?竟忍不住开始幻想,若真有一个他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会像谁多一点?
眸光微转,忽然就落在不远处的一沓报纸上。
一版都是他的访谈和照片,偌大的合照上,他身侧的女人已经换了新模样,已不再是那天的那一个。
年轻水嫩的年轻女孩儿,在他身侧俏皮笑着,大眼灵动,颇是讨喜。
甄艾只觉得一颗稍稍鲜活的心,倏然就停止了跳动,她缓缓躺在床上,静默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知道他素来花心,知道他从来不会专注于一个人一段情,可真的看到这些听到这些,却仍是觉得难受。
从前的云卿,从前那些她知道的不知道的女人,现在他身边的那些女人……仿若过江之鲫,却又个个美艳动人。
她自嘲一笑,就算如今他们没有任何矛盾,依旧恩爱,可时光无情,他的心不会为任何一个女人所羁绊,他也从来不会为任何一个女人,停住寻欢的脚步,而区别,大约只在于,他对一个女人兴趣持续的长短。
纸醉金迷的销金窟,也不过如此。
装修铺张奢华的会馆包厢,三三俩俩男女散漫坐着。
陆锦川靠在椅背上,嘴里叼着一支烟,微微眯了眼眸看着面前的牌,身旁年轻女孩儿乖巧的坐着,长发披肩,温婉柔顺的模样。
“看来陆少是情场太得意了。”对面的中年男人,笑呵呵的将筹码划拉到自己面前。
打了一晚上的牌,陆少少说也输了四五百万,虽然这些人没几个把这么点钱放在眼里,但总归男人嘛,爱争强好胜,这心里也窝了一肚子火。
“常老板赌场这么得意,情场是失意喽?”陆锦川将烟递给身侧的女孩儿,漫不经心的起着牌,调侃了一句。
那中年男人就苦着一张脸道:“家里的母老虎,天天和我找事,烦不胜烦!这情场还得什么意?”
说着,就偷眼看陆锦川,打量着他看起来似乎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就大着胆子凑趣道:“还是陆少命好,这身边莺莺燕燕的,家里太太又这般贤惠,真是让人羡慕……”
宛城的人谁不知道现在陆家的少夫人失了宠?一个人踽居在消夏园,陆少对她不管不问,听说,马上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常老板也是想到这些,方才敢大着胆子说出这样的话语。
“常老板好大的胆子。”
陆锦川忽然撂下手里的牌,漆黑的眼眸凛然一倏,冷笑一声站起身来。
唬的身边的女孩儿也赶忙站起来,常老板更是吓的一身冷汗:“陆少……”
“我陆锦川平生最烦别人议论我的私事。”
站在对面的男人,身姿颀长,邪气清俊,却偏生那一双眸子,在沉静肃然的时候,会让人生出悸怕的心思来。
他只是缓缓说出这句话,甚至眉梢眼角都没有太大的波动,可常老板整个人几乎都有些佝偻了,苦着脸不停赔不是。
“陆少,是我这嘴贱……”
常老板似乎隐隐察觉到自己哪一句话触到了陆锦川的逆鳞,不由得暗暗后悔,生恨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以为这短时间和陆锦川打了几次牌,就了不得了。
“这是怎么了?”
原本在露台那边坐着喝酒的中年男人,闻声站起身,迈开长腿缓步走过来,淡淡问了一句。
陆锦川睨了他一眼,随即却是淡漠收回视线。
顾仲勋,一个低调到极致的男人,却不料这段时间也开始活跃起来。
因为什么?
陆锦川垂着的手指倏然收紧,面色已经逐渐阴霾。
站在他身侧的女孩儿,有些怯怯的唤了一句:“陆少……”
陆锦川瞧也不瞧她,修长手指抽出一支烟,微微侧头叼在唇角:“滚。”
菲薄的唇,毫无感情的念出那个决绝的字眼,女孩儿傻眼,眼泪都要夺眶而出,站在那里呆若木鸡。
“陆少好大的火气。”顾仲勋轻缓一笑,侧脸对谁说了一句:“快准备些清茶来,冬日干燥,大家也好拜拜火气。”
“我与顾先生没什么交情,如今,也轮不到顾先生来说话吧。”
陆锦川这才正眼去看顾仲勋,这个男人,看来是要和他打擂台了。
也好,他倒是想看看,这个在叔叔那里评价都十分不错的商界奇才,在情场上是不是也能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