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上海滩的名媛千金的,大概都在看她的笑话,看她如今是多么的落魄狼狈又可笑。
佣人哪里敢说呢?
梁孝恒就是一只不会叫的狗,可偏偏这样的人,咬人一口却是最狠的。
大小姐之前怎样雷霆手段,他只是一味蛰伏,一味的退让,却没想到在这样的时候,回击的力道又是这般的重。
不单单是拿出了老爷子生前的遗嘱,更重要的是梁孝恒车祸的事也被扯了出来,直接指向大小姐。
外面媒体都要翻天了,却没有一则消息是对大小姐有利的。
梁家那些人,平日用得着的时候,想要谋利益的时候,大小姐长大小姐短的叫个不停,现在倒好,一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
“一定,都说的很难听吧。”
梁冰惨淡一笑,她知道,在那个心机阴暗的梁孝恒面前,她这一次,是彻底的输了。
梁家那些人,根本就靠不住,不过是把她当枪使,妄图分一杯羹,如今她身陷囹圄的时候,又有哪个伸出援手?
也罢,到将来梁孝恒在梁家彻底站稳脚跟的时候,那些老东西,个个都有好果子吃。
她就算败了又如何,大不了回法国去,母亲的产业,和梁自庸留给她的产业,都在法国,她就算挥霍一辈子,也尽够了。
“去,叫梁孝恒来,我要见他。”
梁冰开了口,佣人却是一脸的为难:“大小姐……”
事到如今,梁孝恒怎么可能再见小姐呢?
可梁冰却冷了脸:“怎么,我如今连你都指使不动了?”
佣人不敢再开口,只得唯唯诺诺的去打电话。
梁孝恒这一次倒是来的很快。
梁冰坐在病床上,面色还有些惨白,精神倒是还不错,看到梁孝恒进来,甚至还对他笑了一下。
梁孝恒却和之前谦谦君子的模样大相径庭,他身后跟了六位行政高管,皆是一脸冷肃,而他自己,也是黑色正装,领带打的一丝不苟,仿佛是刚从公司过来。
“梁小姐找我什么事?”
梁孝恒这一开口,梁冰脸上的笑就沉了下来:“二少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梁孝恒不和她多废话,直接一抬手,梁冰看到父亲生前一直得用的赵律师,拿了一沓文件走过来,她只觉得眼前一炫,心却是咯噔一下沉了下来。
“梁小姐,梁老先生生前留下遗嘱,若梁小姐您和夫人好生留在法国,那么一切都照旧,梁小姐依旧可以享用梁先生留给您的一切,但若梁小姐不听规劝擅自回国,念在您是梁老先生亲生女儿的份上,可以给您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若听二少爷的规劝回去法国,那么就既往不咎,但梁小姐您却几次三番不听规劝,甚至伙同外人,意图动摇梁氏的根本,那么,依照梁老先生留下的遗嘱,将剥夺梁小姐您的所有继承权……”
“父亲留下的遗嘱?我怎么就不知道这回事儿,别是一些狼子野心的人杜撰出来,妄图离间我们姐弟情意的吧。”
梁冰这话一开口,梁孝恒倒是笑了:“梁小姐这话说的真是可笑,梁某都不知道该怎么接口了。”
这世上,还真有这样大言不惭的人,大势已去,就又拿出姐弟情份说事了。
若她当初不那么咄咄逼人,甚至想要置他于死地,他或许就不会拿出父亲留下的遗嘱把她逼入困境,或许就给她一个生路,要她继续去法国过她锦衣玉食的生活了。
可如今,梁孝恒经历了林漠一事之后方才明白,梁冰其人,根本就是蛇蝎心肠。
十年夫妻,不管林漠辜负她多深,至少,他从未曾打过她,也未曾起过害她的心思,可她对林漠下手,却是这般狠。
心爱的男人尚且如此,他这个她瞧不上的私生子,又算什么?
梁孝恒不预备再给她翻身的机会,手里没了钱,他倒是要看看梁家还有谁肯帮她卖命。
“那你到底要如何!”
梁冰眸色沉了下来,梁孝恒唇角勾笑:“梁小姐方才没听清楚吗?那就让赵律师再说一次好了。”
赵律师闻言立时就清清嗓子,复又念道:“梁小姐……”
“够了。”
梁冰嫌恶的瞪了他一眼,看向梁孝恒:“愿赌服输,我既然斗不过你,我就认了,明日我就回去法国。”
梁孝恒听得她这样说,嘴角嘲讽的笑却是更深了几分。
这个20岁的少年,脸上的稚气仿佛是一夜之间褪去的,他穿着黑色西装站在众人面前,脸上也有了凌然的气势,梁冰心里一阵一阵的发凉,早知道有今日,她就该在当年知晓这个人的存在的时候,就弄死他。
也不至于到了今日,她却反而要受他的掣肘。
“梁小姐,怕是回不去法国了。”
“梁孝恒,你别逼人太甚。”
“法国的产业,是父亲留给你的,可你不遵守父亲的遗愿,这些产业,是要按照遗嘱上的吩咐收回来的,法国,已经没有你的房子和资产,你回去,是要去做个洗碗工养活你母亲吗?”
梁孝恒笑的轻蔑:“怎么说你也姓梁,父亲虽然说了要剥夺你全部的继承权,可到底你身上流着父亲的血,梁小姐,你过几日出院了就回去梁家祖宅,那里,怎么说也能给你和太太留碗饭吃。”
“梁孝恒!”
梁冰目佌欲裂,梁孝恒却直接转身向外走,淡声吩咐身边的人:“明日派人来帮梁小姐收拾收拾,然后,等到小姐出院了,就请了太太和小姐回去山东那边的祖宅里,再去财务部支取五十万的现金,给小姐太太当安家费,也不能太慢待了。”
“是,少爷,您放心吧,都安排的妥妥当当了。”
“梁孝恒!你这个黑心烂肺的小人,你一个私生子,还真以为你自己上得了台面?不过是个下贱胚子生出来的下贱种子,你也有胆子来磋磨我!”
梁冰气的破口大骂,此时此刻,所有风度和仪态全然消失无踪,她只想用这最恶毒的语言来咒骂这个抢了她一切的贱种!
“梁小姐大可以试一试,我到底有没有胆子来磋磨你!”
梁孝恒走出门外那一刻,回过身来看着她,光影暗淡之中,他像是蛰伏在暗处许久的狼,终于露出了瞳仁中的凶光。
“你——”
“太太身子弱,还要梁小姐好生孝敬着度过下半生呢,梁小姐,可要好好管住自己的嘴,别牵累了别人了。”
梁冰双手一下抓紧了身下的床单,整个人似乎被抽走了脊梁一般,软软倒在了床上。
她昔年跟着父亲回去山东祭祖,不是没有去过老宅子。
那老宅,足有将近百年了吧,说是祖宅,可那时候梁家祖宗还没发达,不过是鄙陋阴暗的一处两进的小院子,宛若电影里闹鬼的鬼宅一般。
父亲拿了钱出来修葺了一番,却不肯重建,说是要留着这原貌,激励后人,却没想到,却要成为她最后的归宿。
难道,真的就要老死在那里?
梁冰怔怔的坐了许久,眼角缓缓的淌下了一行泪来。
“梁婶,你明日出去一趟,去找这个人,就说,我要见他。”
梁冰报了一个名字,又说了地址,让梁婶记下来,这才合了眼:“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佣人退了出去,却心惊不已,口里重复了一遍梁冰提到的那个名字。
她怎么会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呢?
当年小姐回国时只有十八岁,他已经五十出头,却一眼看上了小姐,可小姐心里只有林漠,自然拒绝了他,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以为两人早已没了瓜葛,却没想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小姐又想起了这个人。
可他,虽然在上海是个人物,能让小姐脱离窘况,可是,他今年已经六十多岁,小姐比他女儿年纪还小呢!
佣人心里也难受,可却更多的只是叹息,小姐这样的性子,落得今日,也算情理之中,可这些话,她又哪里敢说呢?
就算她从小把小姐带到大,却也动不动就要挨训,她又有什么胆子对小姐的事指手画脚?
其实,在她心里,想的却是还不如就带着太太回去老家祖宅呢,至少可以清清静静过日子了,这真的要找那人,小姐要付出什么代价,难道她会不知晓?
可梁冰的吩咐,她却又不敢不听。
第二日就借了回家去给梁冰拿干净衣服的借口出了医院,梁孝恒的人得了吩咐,也没有拦她,随她想去做什么。
佣人照着地址找过去,幸而那人今日正好在,她报了小姐的名字让人递进去,片刻后,才有回话要她进去。
梁婶颤颤巍巍的进去,那人看起来倒是和善,指了椅子要她坐下来,“你们小姐要见我?”
“是。”梁婶看着他那张和自己差不多老的脸,心里就憋闷,说了一个字就低下头来。
陈忠谦在上海也是个人物,这些天的新闻,他又不是不知道,梁冰这是走投无路了,方才想起来他了。
陈忠谦不愿意趟这趟浑水,却又忍不住的好奇,好奇那个骄傲的眼睛望天的大小姐,臣服在他脚下时,又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