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雅雯和刘莲都睡着了。
清晨醒来已经断片了的两个女人,一切好像还是原来的样子。
那么谭浩急着要等的视频电话又是谁的呢?谭浩要等的视频电话当然是卢函的,不过谭浩等来的这个视频电话,却让谭浩的内心好久都无法放松和舒展。
谭浩等来的卢函视频里的样子,并不是谭浩所想象穿着医护人员隔离衣的样子,在已经接通的视频里,谭浩看到的是躺在病床上的卢函。
“谭大主任,最近还好吗?有没有想我我们。”
躺在病床上的卢函,在两端视频几乎同时的显示时,便微笑而极力措辞的给谭浩抛出了一个并不怎么好回答的问题。
对于卢函那边的视频背景,谭浩第一感觉是无法接受的,这不是谭浩心里想象的样子,可这又是谭浩平时极力克制不让自己勾勒的画面,也是谭浩最近一段时间最不敢想象的事情。
“卢函,怎么回事,你们休息的时候也是在医院病房吗?新闻里不是说你们应该住在志愿者的酒店吗?”
其实在谭浩第一眼看到视频里的画面的时候,心里就什么都明白了,可是根本不敢也不想面对现实的谭浩,还是在自己的心理作用影响下,说出了一段明知故问的话来。
面对谭浩的故作镇定和刻意自欺,卢函那边倒是很坦率,看着这个样子的谭浩,卢函好像很是满意的对谭浩说:“傻子,新闻能有假吗?咱们又不是掩耳盗铃的米国,因为我被感染了”
“不可能,你怎么会被感染,平时的你是很注意保护自己的,这个时候的你应该是更会保护自己才对,对吧?这种玩笑开不得,快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时的谭浩,根本不想卢函说出自己不敢听也不想听的话来,此时装的好像毫不在乎的谭浩,有一种想把自己的自欺欺人继续演下去的心态。
听到谭浩还是固执的执迷不悟,好像有点无奈情绪的卢函,便将手机的探头在自己的周围转动了起来。
此时视频里在卢函的头部位置,都是呼吸机等叫不来名字的仪器,虽然从清晰的视频里可以看到这些仪器并没有开启,可是在医疗设施已经极度紧张的当下,卢函能躺在这样的病房里,有一种潜意识的极坏暗示,已经让谭浩不得不真实的面对眼前的一切。
一边转动着视频角度的卢函,一边对谭浩安慰式儿的讲解道:“你不觉得我们的国家很牛逼吗?你们可能想象不到,在这种突然的公共卫生事件袭击下,我们的国家也只是进行了短暂的调整后,便已经能够很好的应对目前的疫情了。”
“我不想听这些,这些我在新闻里都能够看到,我就是想想知道你现在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你一个人可以吗?你你好吗?”
其实此时已经不得不面对现实的谭浩,终于还是在极力克制自己不去相信一些事情的前提下,无奈而选择性的相信了此时的卢函确实是病了。
对于卢函所住病房的性质,此时的谭浩只刻意的把它当成了组织对前线医疗工作者的一种待遇,虽然潜意识里的谭浩已经清楚的懂得在目前的处境下,很多的硬件医疗设施根本无法做到优待谁,可是谭浩还是强迫自己这样想了。
“呵呵,你个傻子,生病了能好吗?可不可以都只能可以,哎,我现在真不想给组织添麻烦,可没有办法,我知道现在的我只有好好治疗,才是对组织最大的支持。”
卢函的话说的很平静,卢函的话既没有高亢也没有悲伤,卢函语气里的一切就是那么的由心而发,在谭浩年轻的内心里,其实是最讨厌某些冠冕堂皇的官话的,可是此时的谭浩,却是难以自已的流泪了。
谭浩的泪是无声的泪,无声的连从面颊上滚落的泪花,都是那么的悄无声息,在泪花滚落到谭浩下巴尖上的时候,此时的谭浩便用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动作,看似没有人注意到的将泪水擦了个干净。
“嗯你要好好的,你不能你还欠我一顿火锅呢,以前总是我请你,这次回来必须你请我,以后我再不会惯着你。”
此时的谭浩是故作镇定的,本来应该把悲伤挂在脸上的谭浩,此时却是努力的让自己的脸上充满笑影,可这种笑容和伤悲掺和在一起的脸部表情,实在是让看到谭浩表情的人,有一种哭笑不得的理解。
谭浩此时的表情实在是很滑稽,滑稽的让不知道情况的人,一定会无法控制的笑出声来,可是最知道情况的卢函,却是首先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谭大主任,原来你对这事还一直耿耿于怀啊,我还真的是没有看出来,每个月收入还算是很不错的谭大主任,请几次像我这种大美女吃饭还这么斤斤计较,我算是彻底看透你了。”
在卢函给谭浩的回应中,每一个字面意思都是表述着对谭浩行为的鄙视,可加上卢函那谈笑风生的语气和神态,此时卢函所表达出来的意思,却变成了一种对谭浩朋友式儿的调侃。
看着已经生病的卢函,还能和自己这样的开玩笑,如果在平时一定会回以卢函一样的调侃的谭浩,此时却紧紧地绷着嘴说不出话来。
此时谭浩的嘴唇是绷着的,此时谭浩的脸部肌肉是痉挛的,可在谭浩绷着的嘴唇嘴角缝隙里,却在不停的喷着情绪激动的气息,此时的谭浩知道这样的自己很不雅,可是此时的谭浩就是无法克制自己,直到在胸腔气体揉合悲伤情绪肆虐的作用下,谭浩的鼻腔液体也无奈喷出,这样的谭浩,这才急忙的先丢下了手中的手机。
“哈哈哈鼻涕,哈哈哈,羞不羞,怎么了,人呢?怎么黑屏了,嗨嗨嗨,不会这么开不起玩笑吧?”
“没事没事,我最近我有点感冒,你要好好的养病,等你回来我继续请你吃火锅。”
丢下手机后的谭浩,急忙找了一张面纸将自己的不雅收拾了一番,在收拾这些不雅痕迹的过程中,谭浩当然还能听到卢函继续的调侃之声和搞不清楚状况。
心里有一种卢函随时都有可能飞走的暗示状态的谭浩,在急急忙忙收拾好自己后,便努力的定了定神的又捡起了手机。
“你个小气鬼,如果有还是我请你吧,对了,你感冒了?这个时候你怎么可以感冒?吃药了吗?不行就请假休息吧,只要我能只要这事过去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的请你一顿火锅,你都那样说了,我才不会给你留下话柄,咳咳咳”
“卢函,卢函”
“没事没事,信号不好,等有机会等咳咳咳挂了挂了嘟”
在卢函挂断视频前的最后一句话之间,谭浩并没有看到卢函的样子,因为卢函那边的视频在卢函一声声的咳嗽下,突然的也变成了黑屏的状态,直到卢函又突然的挂断了视频,谭浩都没有再看到卢函的样子。
其实在和卢函视频聊天的整个过程中,也不知道谭浩是不敢看的原因呢,还是谭浩在刻意的回避着什么的原因,整段的视频聊天下来,直到谭浩看不到卢函画面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因为刚才太顾及自己的情绪,导致自己根本就没有真正的好好的多看卢函一眼。
此时看着已经回归手机正常屏保的谭浩,心里的那种空落无依和无处安放,简直能让谭浩体验到一种心肌梗塞的濒死窒息和昏暗眩晕。
此时的谭浩特别后悔刚才自己的矫情,其实当得知卢函被感染的时候,这种晴天霹雳的打击应该是让谭浩立马变成卢函的精神支柱才对,可是回想着和卢函聊天细节的谭浩,这时候才慢慢的意识到自己在面临危局时的紧张懦弱和不知所措。
这种懦弱带来的后果,对谭浩来说好像是一种永远都无法弥补的愧疚和遗憾,这种刺痛心肌的愧疚和遗憾,让此时的谭浩差一点把自己的手机肆意的摔了出去。
就在烦乱下的谭浩正要将手机摔出去的时候,谭浩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回拨回去再问个明白,即便此时的谭浩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问点什么,可是谭浩还是再一次的把手机调到了和卢函聊天的微信窗口。
当谭浩即将要把手指点到视频按钮上的时候,此时的谭浩又意识到自己此时主动的把电话打过去,好像并不是很妥当也有点不适时宜,于是,慢慢的将手指缩将回来的谭浩,那种左右不得的矛盾,折磨的谭浩有了一种看什么都不顺眼的冲动。
在床上左右翻滚了好久的谭浩,想着应该先把这个消息告诉很关心卢函现状的邢慕州,可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境,最终的谭浩却并没有这么做。
又在床上烦躁不安了好久的谭浩,不知为何的突然想和雅雯视频一下,至于为什么要和雅雯视频,此时的谭浩确实是自己都搞不清楚原因,不过谭浩还是在犹豫了几分钟后,终于是持着一种不怎么确定的心态的给雅雯拨出去了电话。
然而,此时的雅雯因为酒精的作用,早已是和刘莲谈天说地起来,对于自己的手机已经是耗尽电量处于关机的状态,雅雯根本是毫不知情。
等雅雯发现谭浩给自己打过视频的时候,已经是雅雯一家清晨起来吃过早饭以后了。
清晨起床后的雅雯和刘莲,虽然对彼此小半夜的开怀畅饮自感舒畅,可是对于自己的断片事实,心里却有一种不知底牌的失重感。
在梳洗的过程中,她们虽然已经知道对方都断片了,可这样的知情,并没有减弱她们对自己和彼此断片时所作所为的疑问,每个人都是有自己的私密的,她们都怕自己的私密在酒醉断片时说给对方听。
这种不确定性的感觉,让两个人在相互对视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莫名的不好意思,这种不好意思情绪的影响,又让两个人在刻意之间的暗示下,做起了一些好像无关紧要的事情。
这种没事找事的胡乱形式,体现在刘莲的身上是坐在卫生间里不出来,而坐在床边瞎想的雅雯,便无意识的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哎呀,没电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此时雅雯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处于关机的状态,于是,现代人没有手机的躁动感,便立马的影响到了雅雯的情绪。
急忙找到充电器将手机和电源连接后,雅雯便不停的按动着开机键,雅雯的手机是耗尽电量后关机的,如果充不到一定的基础电量,手机自然是无法开机,这样的情形让雅雯差点把开机键给按塌陷了。
大概四五分钟后,雅雯的手机终于是开机了,死死盯着手机屏幕的雅雯,最为迫切的就是马上打开微信。
“谭浩打凌晨一点多他打电话干什么?”
虽然已经到了春节假期,可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回老家的谭浩,现在正在医院为在本市的同事顶班,因为科室和专业的原因,谭浩并没有因为疫情的肆虐变得特别忙碌,此时正在科室里巡视的谭浩,突然接到了雅雯打来的电话。
“叮铃铃叮铃铃”
“喂,雅雯,什么事?”
“什么什么事,昨天大半夜的给我打电话干什么?都那个点儿了,我早就睡着了。”
“哦,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拨错了,我在医院有事,再聊啊。”
其实一夜都没有合眼的谭浩,此时的心情应该比昨晚更加焦灼,可是作为一科之主任,又不能将自己的情绪写在脸上,于是,把一切都憋在心里的谭浩,说起话来的语气,或多或少的带着一种呛人的味道。
不过,虽然雅雯能感觉到这种呛人的不适,但是当事者本人的谭浩却并不自知,这种不均衡的表达,便让两个人的语音聊天好像是自然而然的终止。
“什么人啊,是你大半夜的给我打电话的,给你回过去了还是这副德性,真是搞不懂这种人,神经病。”
看着已经挂断的手机,雅雯自言自语的发泄着自己的情绪,在给谭浩拨出电话的那时,雅雯其实是抱着很多的遐想的,也正因为如此,雅雯此时也是极度失落的。
人在这样的状态下,情绪对最亲近的人往往是没有节制的,而雅雯这种对最亲近的人的毫无节制,便恰巧的发泄到了刚刚进门想和雅雯聊一会儿的雅雯妈妈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