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紫烟这些日子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w w w★.く8く1√z w .
自己的生命到底有什么意义。
多年前他那无法修行的独子路骥与他的母亲离开了他,去往了凡俗,现在应该已经化为一抔黄土。
他的养子与弟子路驽在五年前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他一生所坚持的公正也在这短短的几个月之中彻底崩塌。
他所坚持的一切,他所深爱的一切,都彻底地毁灭了,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的空虚。
路紫烟厌恶着自己,这种厌恶的情绪强烈到根本无法控制。
因为他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嘴脸是有多么丑恶,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不是自己幻想中的那样高傲不屈。
他依然屈服在了庄主权力的威压之下,他依然屈服在了利益的争夺之中。
他这么多年来所坚持的姿态只不过是可笑的伪装,用来伪装自己那丑陋到了极点的心灵。
但是路紫烟不愿意就这么认输。
在凤鸣山庄之外,还有很多无辜的弟子——该死的人是他,而不是这些年轻人。
他要去救他们,哪怕是用自己的命去换这些年轻人的命,他也无怨无悔。
所以路紫烟离开了凤鸣山庄,他走出了凤鸣山庄的守山大阵,看着山门前那累积起来的尸骨,神情有些狰狞,有些痛苦。
稍远一些的那个拿着酒葫芦的年轻人看了看他,才淡淡地说道:“出来了,也许就回不去了啊。”
路紫烟没有说话,而是往前走出了一步。
“东边,他往东边去了。”醉不归叹息了一声,“我只是在这里不让人逃进去,你们要去哪里,我却都管不着。”
路紫烟微微颔道:“多谢。”
路紫烟转身,一刻也没有停留地冲向了东方,
路紫烟不知道自己来不来得及,也不知道自己找不找得到,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须要这么做。
三百里,路紫烟并没有赶出太远的距离,就在三百里外的河滩之上看到了穆少恩,也看到了在穆少恩身前那彷徨无助的凤鸣山庄弟子。
在两名凤鸣山庄弟子的身前,是一名浑身鲜血的长老,已经奄奄一息。
那名长老路紫烟也认识,修为在七阶下段,能够与穆少恩僵持到这个时候委实不易——却也证明了穆少恩的修为的确如之前的判断,只在七阶巅峰。
而站在他们对面的一袭黑衣的穆少恩,神情漠然,黑衣之上却也有了裂口,有了鲜血。
路紫烟的赶到让被逼入了绝境的凤鸣山庄弟子终于都长出了一口气,而穆少恩却只是微微抬起了头,瞥了一眼路紫烟,而后目光便继续落在了眼前的凤鸣山庄弟子身前。
“你们先走,我们来断后。”路紫烟落地,便握紧了自己的佩剑远山,神情肃然地说道。
“路长老……”那名凤鸣山庄长者一阵剧烈地咳嗽,鲜血不断地溢出。
两名凤鸣山庄弟子面面相觑了片刻,而后求生的**使得他们迅地转身,向着凤鸣山庄的方向逃奔了过去。
路紫烟这才定下神,看着穆少恩说道:“你这样的杀戮……除了伤害一些无辜之外,并不会有任何的效果。”
“也许吧。”穆少恩瞑目,而后睁开了眼睛,右手微微一探,便紧握住了一口锈迹斑驳的古剑。
路紫烟皱了皱眉头,他伸出左手搀扶住了身边的同门,右手将远山横在了身前,而后他选择了后退。
路紫烟没有向要与穆少恩正面对拼,因为他的修为不如穆少恩的七阶巅峰——但是他也好歹是七阶中段,想要逃,穆少恩也未必就拦得住他,他之所以留下来,只是为了给那两个孩子争取时间而已——希望那两个孩子能够机智一些,在中途逃到其他的方向,而后换下他们那一身招摇的衣袍,隐蔽起来。
穆少恩依然没有出手,只是看着路紫烟,就像是一头在静静地窥伺着猎物的野兽,那目光让路紫烟也有些不寒而栗,不敢与之直视。
路紫烟只能慢慢地后退,拉开与穆少恩之间的距离,以便之后的逃离。
但是当路紫烟退出数步之后,穆少恩却又不紧不慢地迈出了一步,保持着与路紫烟的距离,根本就没有给路紫烟留下太多的空间。
“你这贼子又要玩什么把戏!”那长者满是怒意地呼喝出声,紧握染血长剑的手有些颤抖,却依然将剑直指穆少恩。
穆少恩没有理会那名长者的呼喝,只是看着路紫烟,而后慢慢开口道:“我听说过,你是凤鸣山庄最正直的人。”
路紫烟的身躯微微颤抖了片刻,旋即嗤笑道:“你说错了,我……谈不上正直。”
穆少恩看着路紫烟的神色之中突然有了几分哀悯,他沉默着,而后举起了手中剑。
路紫烟神色微变,当下不再有片刻的迟疑,搀扶起自己的同门,瞬间便向着凤鸣山庄的方向倒退了过去。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将功法运转到了极致,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挡得住穆少恩的这一剑,但是只要穆少恩出剑,他就能借着那一剑的力量在瞬息之间与穆少恩拉开距离,只要能拉开一段距离,他们就未必没有一线的生机!
路紫烟逃,而穆少恩却并不追!
路紫烟顿时一怔,看着伫立在原地的穆少恩,神色之间满是不解,他是要做什么,为什么看着自己逃离却不追击!
穆少恩看着逐渐远处的路紫烟,慢慢举起的锈迹斑驳的古剑又慢慢地向前递出,刺入了空气之中。
路紫烟有些迷茫,穆少恩是疯了吗?
他难道没有看到自己已经逃出了一里远的距离了吗,他为什么还要把剑刺向空气?
他到底在想什么?
路紫烟的迷茫刚产生的那一瞬间就彻底消散了,因为一抹凉意陡然在他的小腹浮现,继而便是一股让人万分惬意的温热。
一股鲜血从路紫烟的嘴角涌出,路紫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他的小腹已经被什么东西贯穿,鲜血如注。
路紫烟再抬起头,看向远处的穆少恩,只见得穆少恩平静收回的锈剑之上,是斑斑的血迹,洒落在了穆少恩的脚下。
怎么可能?
路紫烟脸上才消失的茫然困惑再一次浮现,这一次他困惑茫然的是,穆少恩那般平平淡淡递出的一剑会命中一里多之外的自己。
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一些,他根本无法理解这其中生的一切。
但是再困惑再迷茫,路紫烟的身形也没有停顿,他依然在飞地向后掠去。
“师兄,你先走……”那长者一边咳血,一边说道,他现在是路紫烟的累赘,路紫烟如果不是要带着他,还能够逃得更快一些。
路紫烟摇了摇头,目光依然死死地看着远处的穆少恩。
穆少恩依然没有追击他,甚至连剑也不再出,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就像是稳操胜券。
路紫烟莫名地有了一些寒意。
他虽然不知道这寒意到底从何而来,但是他却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要出事了,不仅仅是他出事,也许是整个凤鸣山庄都要出事了。
不能往凤鸣山庄的方向逃,不管他们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也不能让他们如意。
路紫烟身形猛地一顿,继而迅转向,转往了北方。
穆少恩终于略略眨了眨眼,而后也终于行动了起来。
如果说路紫烟的度像是被随风而动的落叶,那穆少恩的度就像是风。
他比路紫烟的度更快,快出了太多,快得几乎是在一瞬之间便来到了路紫烟的身边。
无论是路紫烟,还是那位长者,脑海之中都一片空白。
这怎么可能?
七阶巅峰的度再快,怎么可能快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
前前后后足足两里还多的距离,穆少恩只用了一瞬间,甚至是一步,就来到了他们的身边。
路紫烟瞪大了眼睛,如坠冰窟。
穆少恩却依然淡然处之,左手手腕略略一翻,便轰击在了路紫烟的胸间。
一股澎湃到极致的真气瞬间强行灌入了路紫烟的胸膛,在路紫烟的四肢百骸之中纵横肆虐,只是短暂的一瞬,就将路紫烟浑身的经脉破坏得一干二净,就连气海也承受不起这般的冲击,彻底破碎。
气海的破碎让路紫烟感受到了绝望。
不是因为自己的死或者修为尽废,而是他最后的手段,逆行真气,引爆自己也完全没有了指望。
从这一刻起,他只能任由穆少恩摆布,什么都做不了。
而下一刻,他看到了穆少恩右手之中的剑泛起剑光,将他所搀扶住的同门……人头斩落。
“穆师兄应该已经擒住了路紫烟前辈了吧。”珊瑚背靠着大树,与大树另一侧的醉不归慢慢说道。
“你算得真准。”醉不归叹息了一声,“布晶或者路紫烟,总会有一个先按捺不住离开凤鸣山庄,你算得真准啊。”
“因为他们都还……良心未泯。”珊瑚瞑目,自嘲地笑了笑,这个局……最终设计的却是那些良心未泯的人,实在是一件再讽刺不过的事情了。
醉不归从树上跳了下来道:“你就先去那边准备吧,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这场面……不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