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世刀的碎裂,是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事情。
所有人,自然也包括了鸩鬼楼。
在凝世刀碎裂开的那一瞬间,鸩鬼楼就先于所有人感受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这危险的气息,来源于凝世刀。
这气息让鸩鬼楼有了些许寒意,因为那就仿佛是有一口刀横在了他的脖子上,刀锋却已经切入了他的肉里。
哪怕是鸩鬼楼这样的人物也不禁得一个寒战,有了一丝难以抵挡的畏惧。
所以鸩鬼楼选择了后退两步。
虽然鸩鬼楼后退了两步,但是他的羽毛却并没有因此而停滞下来,与之相反的是,他的羽毛又往前飘了两步。
两步的距离很短,但是对于此刻的鸩鬼楼和冰之祺来说,却是一个极其不容忽略的距离。
两步,往往决定着胜负,而胜负在此刻就意味着生死。
一步生,一步死。
羽毛距离冰之祺又近了两步,鸩鬼楼脸上的神色愈发地凝重,因为通过那片羽毛,他感受到了更为危险的气息,那刀锋好像又切入了他的脖颈之中数寸——的确是数寸,连动脉连脖颈都被切断的数寸。
鸩鬼楼知道自己距离危险又近了两步,而这样的危险,对于他来说,还有些难以接受。
鸩鬼楼决定不去试探那无聊的危险,他要以最快的手段解决掉威胁,然后尽快地离开这里。
他的目光落在了兰芷身上。
只要杀死这个女人,他就完成了他所有应该做的事情。
至于那些不应该做的事情,他不准备再去尝试,因为那没有任何的意义。
然而他更不愿意承认的是,他被那种危险的气息所震慑到了,有了难掩的惧意。
又是一片深褐色带着白点的羽毛被他捻在指间,他准备把这片羽毛弹给兰芷,只需要轻轻地划过那个女人的喉咙,或者插入她的心口,就凭那羽毛之上沾染的剧毒,就算那个女人有着八阶的修为,能够为自己重塑肉身,却也无法活下来。
鸩鬼楼想要探出那根羽毛,但是一股凛冽的寒意却在瞬息之间向着他的面门扑了过来。
鸩鬼楼神色当即一凛,没有丝毫迟疑地带动着鸩羽往旁侧一闪,手里不知几时紧紧握住了一面褐色的羽扇,横在了自己的跟前。
来到鸩鬼楼跟前的不是别的什么东西,而是冰之祺。
冰之祺手里没有凝世刀,但是却握着一道极淡的虚影。
那道虚影看起来像是一片雾气,但是鸩鬼楼知道那绝不是雾气那么简单。
是那片雾气带动了冰之祺,而他所感知到的所有的危险都来自于那片雾气。
那其实是一道神识的烙印——一道大帝的神识烙印,哪怕被岁月磨损得有些残缺不堪,但是却依然强大,依然不能容人小觑。
鸩鬼楼迅速地做出了这个判断,但是当他做出这个判断的时候,却已经迟了。
冰之祺的手掌已经推了出来。
短暂的瞬间之前,是冰之祺面对鸩鬼楼斩来的羽毛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羽毛飘近,只能承受着被那羽毛所携带的肃然杀意所造成的重创,被震得脏腑崩溃,经脉寸断,却连一丝反抗的余力都没有。
而片刻之后,却是鸩鬼楼面对冰之祺推来的一掌无能为力,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掌落在自己的身上,连一丝一毫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冰之祺的手中微微前推,还没有与鸩鬼楼的肉体相接触,一股巨大的压力便已然倏然之间压到了鸩鬼楼的肩上。
鸩鬼楼的身躯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咔擦”声响,那是他的肉体承受不了这超乎寻常的巨大压力而崩碎的声音,仅仅是这短暂的一个刹那,他几乎是一大半的骨骼都彻底断裂了,甚至接近于粉碎,脏腑也爆裂了开来。
鸩鬼楼的神情还没有来得及因为痛楚而改变,身躯的毛孔各处都开始有鲜血溢出。
这个画面很残忍,鸩鬼楼就像是一个浑身被扎了孔的橙子,受到的巨大的挤压之后汁液不断地流淌而出一般,不断地流出血液,最后甚至是喷射而出,将冰之祺英俊的面庞染得有些妖邪。
“噗——”鸩鬼楼终于来得及吐出一口鲜血,但是这口鲜血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完全喷出就戛然而止,鸩鬼楼的身躯在瞬间爆裂而开,散为了遍地的血肉。
鲜血与碎肉,落满了冰之祺与鸩羽的面庞。
鸩羽瞪大了眼睛,眼中流露出了无限的惶恐,更多的却还是不知所措的茫然。
鸩羽的确很茫然,他甚至还来不及搞清楚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看到自己的父亲,就好像是一个任人拿捏的玩具一般,彻底地散开了,再没有能够聚起来。
鸩羽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嗡嗡的轰鸣在持续着,他看到眼前满是鲜红的世界在不断地旋转着,旋转着,而后他自己顿时便觉得一股逆流涌动,喉头猛地涌上一股甜腥,却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来,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冰之祺的身躯停滞了片刻,手里的那片烟雾渐渐消散了,而后他的身躯在刹那之间就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支撑,无力地倾倒在了染血的大地上。
冰之祺的身躯无意识地抽搐着,鲜血从七窍不断地涌出,看样子,冰之祺的状态也容不得丝毫的乐观。
楚风知道发生了什么,是凝世刀中残留的雪帝意志察觉到了冰之祺的危险而选择了爆发,将自己与冰之祺短暂地融合在了一起,才使得冰之祺有了斩杀鸩鬼楼的力量。
楚风迅速地到了冰之祺的身边,将冰之祺抱起退回到了巨蛇头下,将冰之祺扶着靠着巨蛇的身躯坐了下来,才抓起冰之祺的手腕开始为冰之祺探脉。
“阿祺怎么样了?”离绾眉头紧蹙,问道。
楚风没有来得及回答,而是迅速地取出了丹药喂入了冰之祺的口中,才又继续握住了冰之祺的脉门,开始很细致地探查着冰之祺的状况。
冰之祺的状况不容乐观,之前受到了鸩鬼楼的一次打击,已经给冰之祺的元神与肉体同时造成了重创,那之后又发动了极其强大的一次攻击,那攻势也同样是以冰之祺的肉身作为载体所发动的,功法所有的反噬都施加在了冰之祺的身上。
虽然冰之祺外表的皮肤看起来还很完整,但是内里的骨骼血肉脏腑却已经是混成了一团乱七八糟的东西,想要梳理,没有那么容易——或者说,楚风也感觉到了棘手,甚至有一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楚风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将自己的真气渡入冰之祺的体内,艰难地在冰之祺已经分不清血肉筋骨脏腑的身躯内部寻找并组合经脉的碎片,给药力和自己的真气一个可以在他身体各处循环的通道。
但是这需要相当长的时间,至少这个时间是目前所没有的,对方不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鸩鬼楼死了,他们还会有别的人出手,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楚风狠狠咬了咬牙,看着离绾道:“你带着冰之祺离开这里,我们没有什么胜算。”
这是楚风仔细考虑后的结果,时间不多了,没有什么胜算,但是他又接受了南宫云的嘱托,所以他不能走,但是离绾和冰之祺不应该死在这里,他们应该离开这里。
楚风取出了越界符,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撕开,离绾却已经开口说道:“为什么不重新找个机会再来,为什么非要在此时此刻顽固地死守?”
楚风愣了愣,他看着离绾,却不知道究竟要说些什么好。
之所以此刻要如此争取时间,是因为他们无法确认那困住两位大帝和高手的困境之中到底是怎么样的境况。
万一巫灵风会死在那困境之中呢,万一只是短暂的耽搁就会错失最好的时机呢?
一旦巫灵风死去,他们又要去哪里寻找那巫国往事的知情者,又要如何来避免血气的进一步侵染世间?
所以此刻并不是楚风不想退,不想找个机会卷土重来,而是因为他们手里没有任何的底牌,他们唯一能够做的便是拼尽全力来争取这一张底牌。
这一张底牌一旦丢失,他们就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但是此刻,已经知道胜算是如此的渺茫,难道又要真的用性命去博取最后的一点奇迹吗?
楚风的神色反复变化着,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做出最后的决断,远处就响起了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也很平稳。
“噢,鸩鬼楼死了么。”
那是一个很阴沉的声音,让人会产生一种很不舒服的联想,就好像是处身在一片幽暗潮湿的环境中一般的。
听到这个声音,楚风的身躯也有些僵硬,他撕开了越界符。
一条明亮的裂隙出现在了空间之中,还来不及扩散,便闪烁了几下,而后彻底地黯淡了下去。
越界符不可用,此地的空间是被锁死了的空间,无法往任何一处搭设桥梁。
该死。
楚风暗骂一声,看着那个黑衣的青年走出了黑暗,眼眸中的阴鸷让人不寒而栗。
灵蛇公子,佘俊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