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你的意思是……”
“黑子,现在的大宋朝已经是一截朽木了,我看这赵家的天下早晚也要换个姓了;我们瑶族被汉人压迫了这么多年,也该挺直腰板,扬眉吐气一把了。趁着这乱世之际,我们应该联合各个部落,结成同盟,一致对外,到时这千里南疆就是我们瑶家的地盘了。”说完这话,黎汉天已是满脸的兴奋之情。
“阿爹,我总觉得您说得这事不靠谱,我现在只想救出子文和若兰。”黎黑显然并不赞同自己老爹的这种狂热想法。
“黑子,不是我不想救子文和若兰,关键在于现在不是救他们的好时机,容我们再细细谋划一番。”
“阿爹,我看您根本就不想去救子文和若兰,您不去救的话,我自己去。”黎黑腾地站了起来,拉开房门就准备冲出去。
“黑子,你给我站住,你今天胆敢不听我的劝告,执意去救人的话,休怪我以家法伺候。”黎汉天这时也火了,冲着自己的儿子暴吼道。听到这话的黎黑身子一僵,站在房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浑厚的声音在屋外响起:“禀告堡主和黑哥,少族长和大小姐回来了。”
黎汉天和黎黑一听这话,都是一愣,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子文和若兰回来了?”
“正是,一起来的还有六七名汉人,听少族长说,是这些汉人救了他和大小姐。”
黎汉天心生疑惑,衡山帮人马众多,子文和若兰肯定是被严加看管的,就凭这六七个汉人,就救出了两人,打死他也不相信这事。他看了黎黑一眼,低声说道:“黑子,我们出去看看,这事我总觉得有点蹊跷。”黎黑也不相信就凭这区区六七个人,就能从衡山帮的严密看守下救出了自己的堂弟和堂妹,他也觉着此事必有隐情。
两人满肚狐疑的出了房屋,快步向堡中的一座竹楼走去。这竹楼用碗口粗细的毛竹搭建而成,高有数丈,分为两层,是堡中唯一的一座竹楼,也是南风堡接待远方宾客的场所。两人刚到竹楼下,就听着两个脆生生的声音从二楼传了下来,“黑子哥,我们想死你了。”黎黑还没有来得及抬头,两个瘦小的身影已经窜到了他的身边,一人抱着他的一条胳膊,就再也不肯放手了。
黎黑定晴一瞧,这两人正是自己的堂弟黎子文和堂妹黎若兰,看着明显消瘦的两个孩子,黎黑心中一酸,正待开口问话,他身边的黎汉天已经先发话了:“子文、若兰,你们两个是如何逃出来的?”
黎子文看到这个一向不苟言笑的二叔,没来由的心头一颤,怯生生地说道:“二叔,是这位方大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好心救了我们。”说着一指站在自己身后的方腊,顺便把方腊等人如何营救自己兄妹二人的经历告诉了黎汉天。
黎汉天眉尖一挑,向方腊看去,只见这位黎子文口中的“方大哥”肤色黝黑,身材匀称,脸上带着几分微笑,一副和蔼可亲的神态,但眉宇间却隐隐透出一丝的霸气,这就是救出子文和若兰之人?黎汉天心中充满了疑虑。
黎汉天按捺下心中的疑问,冲着方腊一抱拳道:“方爷,多谢你出手相助,从衡山帮手中救出了我的侄子和侄女,在下黎汉天代表白裤瑶一族多谢了。”
“黎堡主不必多礼,惩恶扬善,匡扶正义,自是我辈的份内之事。”方腊朗声说道。
“方爷,我看你气宇轩昂、仪表堂堂,这几位兄弟也都是英姿勃发、意气风发。方爷,恐怕你不是在钱庄做事的吧?”黎汉天看着方腊,阴阴地问道。
“黎堡主,不知你此话何意,难道我们不像是钱庄中人吗?”面对黎汉天的诘问,方腊并没有动怒,只是淡淡地一笑。
“方爷,明人不说暗话,你们能从衡山帮手中救出了我侄儿和侄女,就凭这份本事,恐怕一个小小的钱庄是供奉不起你们这几位爷的。”黎汉天直接挑明道。
一听这话,还没有等方腊回答,他身后的方楷已经火了,厉声问道:“黎堡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们?”
“汉人一向奸诈狡猾,我们瑶人和你们汉人相处,不得不多留几分心眼。衡山帮的实力我是知道的,就凭你们几个就从虎口中救出了人,我很是怀疑。你们汉人不是有一计叫苦肉计吗,我看你们分明就是衡山帮的人,想借救人的这个机会,混入我们瑶家族中,意图不轨。”黎汉天面色铁青地说道。
“二叔,方大哥不会是这种人的。”黎子文在一旁急了,忙插嘴道。
“你个小孩子懂什么,人心诡秘,江湖险恶,岂是你所能明白的。”黎汉天根本没有理会黎子文。
方腊冷眼看着黎汉天,对于南疆少数民族和汉人之间的矛盾,他是早有预料的。在中华文明数千年的历史长卷中,汉人以中原地区为基点,慢慢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开拓疆域,其中又以武力扩张为主,这当然会引起当地少数民族的反抗。在连年的征战厮杀中,双方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同时也结下了厚厚的民族恩怨。
秦始皇一统天下,在南疆设立了桂林郡和象郡,将南疆正式纳入中央王朝的版图,此后南疆各民族的起义就没有停止过,光北宋朝就有区希范、侬智高领导的两次大规模壮族农民起义。这足以说明在当时,南疆的民族矛盾很是尖锐,并没有如后世一般的融洽和睦。因此看到黎汉天对自己的敌意,方腊并没有生气,毕竟这是历史大环境所造成的,黎汉天只不过是个受害者而已。
方腊面色平静,抬手压住了身后诸兄弟的心头怒火,淡淡地说道:“既然黎堡主怀疑我们的身份,那我们就不多打搅了,告辞!”说完,带着众人转身就向堡外走去。
“想走,恐怕没有这么容易的事吧!姓方的,如果你今天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清楚,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黎汉天抽出腰间的盘月弯刀,恶狠狠地说道。与此同时,从竹楼两侧的民房中冲出数十名瑶族汉子,各持刀枪弓箭,成半月形将方腊一行紧紧地包围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一旁的黎子文再也忍不住了,冲着黎汉天大声囔道:“二叔,方大哥是我和若兰的救命恩人,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二叔,我哥哥说得没有错,我们白裤瑶一向以来都讲究恩怨分明,你这样对待我们的恩人,就是违背了祖训,我要回去告诉我阿爹!“一直没有说话的黎若兰也愤愤地说道。
黎汉天面色一沉,对黎黑大声说道:“黑子,你把子文和若兰带到后面去,这里的事轮不到他们来做主。“黎黑应了一声,一手一个,抱起不停挣扎的两个孩子,大步离开了竹楼。
方腊环视着自己四周的这些瑶族汉子,个个上着黑布褂,领口袖口用蓝布缝补,下身则是清一色的白裤,外加红色的绑腿,既精神抖擞又不失利落,方腊不禁暗道一个好字。此时黎汉天阴鹜的眼神死死盯着方腊,缓缓说道:“姓方的,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你说还是不说?”
“黎堡主,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说的!”方腊面色一沉道。
黎汉天再也按捺不住了,大手一挥,从牙缝中蹦出来一句话:“给我拿下这些汉贼,严加审问。”那些瑶族汉子齐齐地吆了一声,纷纷向方腊等人围了上来,有性急的家伙,手中的弯刀已经举起老高,作势就欲砍向方腊。
“嗖嗖嗖”数声,几枝利箭从方腊的身后突然出现,飞射而出,只见冲在最前面的几名瑶族汉子“哎呀“一声,齐齐抱着自己的手腕,一脸的痛楚相,手中的弯刀长枪则丢了一地。“黎堡主,你我并非敌人,我们之间没有大动干戈的必要。不过如果你固执已见,非要刀枪相见的话,我方某人的这些兄弟也不是好欺负的。”方腊实在不想和这些瑶族汉子动手,双方之间的这点误会,三言二语就可以解释清楚的,但谁知道会遇上黎汉天这个对汉人极度仇恨的家伙,结果便是越说越僵。不得已,方腊只得暗中示意庞万春展示一下他那出神入化的箭法,希望能够让黎汉天知难而退,放自己一行人离开,省得双方火拼。
黎汉天却不是这么想的,看到自己的手下受了伤,他顿时就火了,心想:“怎么着,在我南风堡的地盘上,你们这些汉贼还敢反抗,今天非要给你们点颜色看看。”想到这里,足尖一点地,右手盘月弯刀化作一道长虹,便向方腊扑去。
看到黎汉天居然如此冥顽不化,方腊也火了,暗忖道:“黎汉天,看来今天不让你尝点苦头,你是真不知道马王爷也是有三只眼的。”想到这里,方腊沉声下令道:“兄弟们,我们上,不过只可伤人,不可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