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上的雪花依然飘飘洒洒落了不停,将大地点缀成一片冰清玉洁的世界。在一片天地茫茫之间,两道人影飞快地从雪地上一闪而过,犹如两只饥饿的雪豹,在寒冷的冬季追寻着自己的猎物。两人飞掠过后,厚厚的积雪之上只留下两行淡淡的脚印,彰显出这两人超凡不俗的轻功身法。不过细细观察之下,这两行脚印还是有些许的差别,左边这一行,脚印略深,在积雪上留下的痕迹约有半寸左右;而右边这一行脚印,踩在积雪之上,只留下很轻微的痕迹,如果不仔细查看,根本发现不了。
时迁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中不禁是暗自折服:江湖传闻青竹帮帮主方腊是不死鸟,每经历一次磨难,武功便精深一分,听说目前其功力已经进入顶尖高手的境界,自己原来还不相信,现在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这真是不服不行啊。
冒着漫天大雪,两人为了避开那些暗哨,绕了一大圈,从南面奔来,终于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座道观――天地观。这天地观并不大,就一座三清殿,外加两侧的偏殿,后面一排平房则是观中道士们的住所。由于天地观地处偏郊,香火素来惨淡,再加上今日的大雪,更是没有人前来敬拜神灵了。
不过看着眼前这座貌似宁静的道观,时迁和方腊都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屏气凝神观察着四周的动静。今天的天地观实在是有些异样,外表看和往常一样,安静祥和,但在时迁、方腊这等行家的眼中,则是暗藏杀机,危险重重。观中的各个角落都埋伏着暗哨,居然有六处之多,除此之外,还有一队黑衣人围绕在三清殿之外,不停地进行着巡逻,可谓是外松内紧,戒备森严。
看到那身熟悉的黑衣,方腊眉头紧锁,暗忖道:潜龙堂的人怎么会在这里出现?看来陈飞鹏这狗官的身份并不简单。想到这里,他推了推身边的时迁,轻声问道:“时迁,看来陈飞鹏应该就在这天地观之中,不然的话,戒备不会如此严密的。你有没有办法引开这些讨厌的家伙,不然的话,我们进不了这天地观。”
时迁一眯小眼睛,说道:“这不是难事。方腊,我负责引开这些黑衣人,你到时瞅准机会闯进观中,看看陈飞鹏这老贼到底玩得是什么花样。”说完这话,时迁腾身而起,化作一溜轻烟,顷刻间便不见了人影。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天地观后方突然传来了一阵激烈的狗吠声,听架势,好像还不止一只猛犬。这突如其来的声响,顿时引起了观中黑衣人的注意,有五六名黑衣人纷纷向后面跑去,原本森严的防卫圈立时出现了一丝松动,方腊抓住这难得的机会,腾空而起,整个人犹如一只灰鹤,掠过数丈的距离,轻轻落到天地观的围墙之上。方腊并未有丝毫的停顿,再度飞身跃起,径直落到三清殿的屋顶之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瞬间完成,观中的所有人都没有发觉,自己的头顶上已经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方腊轻手轻脚地移开一块屋瓦,俯下身子,居高临下,向殿内望去。只见殿中央供奉着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三尊塑像,而在塑像前的蒲团上,则跪着一人,身着一袭湖蓝色的长衫,正在虔诚地念诵着道经。在他身后,拱手站立着两人,左手一人四十多岁,虎背熊腰,竟是祝家庄的庄主祝朝奉;右手一人,身材矮胖,正是莱州知府陈飞鹏。这两人平日里都是威风八面的主,今天居然都变得卑微谨慎,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静等着蓝衣人的指示。除此之外,殿内再也没有其他闲散人等。
此时,三清殿之内很是安静,只听得到蓝衣人喃喃的诵经声,也不知道念诵的到底是什么内容。过了片刻,蓝衣人好像是念诵完了一篇,缓缓从蒲团上站了起来,一旁的祝朝奉忙端过来一把太师椅,小心翼翼地扶着蓝衣人坐下,脸上满是阿谀讨好的神情。直到此刻,屋顶上的方腊才看清楚蓝衣人的相貌,这是一张异常清秀的面庞,白面无须,脸上一丝皱纹也没有,根本瞧不出他的真实年龄。
蓝衣人端坐在太师椅之上,看着眼前的祝朝奉和陈飞鹏,面无表情地问道:“上次交代给你们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这声音异常的尖锐,并不像通常男子的嗓音,方腊心头不由得一动。
殿内的祝朝奉忙站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启禀领司大人,事情进展一切顺利,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蓝衣人脸色一沉,勃然大怒道:“祝朝奉,直到如今,你居然还敢当面撒谎,你当我杨天宗是好骗的吗?前几天,我在青州城内偶然间遇到了赵明诚,你不是说早已将他严密看管起来了吗,怎么他还能到处乱逛,你给我如实禀来。”
咕咚一声,祝朝奉吓得跪倒在地,接连磕了好几个响头,口中不停地哭喊道:“领司大人,这事定有蹊跷,您容我慢慢禀告。”
蓝衣人杨天宗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狠狠瞪了一眼祝朝奉,下令道:“祝朝奉,你站起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给我如实道来,如果有一句隐瞒的话,你开阳分舵的统管之位就不用当了,让给陈飞鹏好了。”
方腊在屋顶听得分明,心中不禁是大吃一惊。自从武立山率禁军南下剿匪之后,青竹帮就和朝廷的潜龙堂结下了梁子。大盘山、五龙山的陆续被攻破,都有潜龙堂高手的参与,这份仇恨可谓是越结越深。正因为如此,方腊特地命令鲁安麾下的飞鸽堂,好好收集潜龙堂的情报,以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潜龙堂是由当今皇帝宋徽宗赵佶一手创办的,之所以设置这样一个秘密机构,赵佶本意是想找一批亲信替自己处理一些秘密性事务,一些不宜让朝廷大臣们知道的事情。后来随着势力的不断扩张,潜龙堂的权势也越来越大,已经渐渐取代原来大宋朝秘密机构皇城司的地位,成为宋徽宗赵佶手下的第一秘密机构。
潜龙堂的首脑称为督头,现如今由赵佶的心腹亲信――大太监杨戬担任,其下面还有领司、领事等大小头目,很大一部分都是宫中的太监。除此之外,潜龙堂还在全国各地设有十二个分舵,分别是太白分舵、长庚分舵、紫微分舵、太微分舵、天市分舵、天枢分舵、天璇分舵、天玑分舵、天权分舵、玉衡分舵、开阳分舵、摇光分舵。十二分舵的头目称为统管,其中屡次和青竹帮做对的余麒,便是玉衡分舵的统管。
方腊方才听得分明,蓝衣人杨天宗提到了开阳分舵,再加上他那尖尖的嗓音、领司大人的称谓,方腊已经断定,这殿内的三人都应该是潜龙堂的头目级人物。杨天宗应该是杨戬的手下,宫中的太监,潜龙堂的十大领司之一;祝朝奉则是潜龙堂开阳分舵的统管,掌管京东东路的所有潜龙堂人马;至于陈飞鹏,想不到堂堂的莱州知府,居然也是潜龙堂的人,看来很有可能是祝朝奉的副手,这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
回到三清殿内,祝朝奉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低头哈腰站在杨天宗面前,忐忑不安地说道:“启禀领司大人,按照您的吩咐,地鼠门已经答应和我们结盟了,也答应严密监视那些旧党贼子了,只不过当陈飞鹏要求他们干掉赵明诚、李清照的时候,张光斗老家伙的态度突然变得强硬起来,死活不肯答应,下官多次劝说,也无济于事。这事我和陈飞鹏没有办利索,任凭领司大人处罚。”
杨天宗靠在太师椅上,双眼微闭,似乎没有听到祝朝奉的这番话,他面前的这两位潜龙堂干将又不敢乱动,殿内再次陷入寂静之中。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杨天宗缓缓睁开双眼,用那独特的嗓音打破了这片寂静,“祝朝奉,你借结盟的名义兼并地鼠门之事,进展得如何?”
“启禀领司大人,现如今地鼠门中有近一半的人马已经被我们拉拢了过来,相信过不了几个月,地鼠门就全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了。”
“那就好,干掉赵明诚、李清照这事再也不能拖延了,不然误了大事,杨大人怪罪下来,你我都担当不起。祝朝奉,马上调集你掌控的地鼠门人马,在七天之内干掉赵、李两人;然后陈飞鹏你出动兵马,立即剿灭地鼠门,将这杀人之事咬定在张光斗身上;同时祝家庄也宣布和地鼠门解除同盟,大义灭亲,协助官军剿灭地鼠门,顺理成章地将其兼并。这事办妥之后,你们两人安排得力人员,在江湖之上散布消息,便说地鼠门背后有蔡京老贼在撑腰,这才敢暗杀赵李夫妇。一旦这事传到京城,定然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我倒要看看蔡老贼在相位上还能呆多久,看他还能和杨大人做对多久?”
杨天宗的这番话,说得是波澜不惊,但听到方腊的耳中,却犹如晴天霹雳一般,他万万没有想到,地鼠门和祝家庄同盟的背后,居然还隐藏着如此多的阴谋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