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
听到这话,浅也的呼吸顿时一滞。原本那隐隐的、令人感到不安的猜测,此刻也全部成了真,一下一下,冲击着她的胸膛。
试问,一个正常的、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会因为热情好客,把自己的房子让给一群陌生人么?
再联系刚刚这伙人自己端菜,自己取酒,目中无人的态度……
她的眼神冷了下来。
恐怕,男主人一家已经被他们……
“汪汪汪!”
“汪汪汪汪汪!”
院子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狗叫,叫声洪亮,突兀刺耳,也吓了在场众人一跳。
陆璇皱眉:“怎么回事,不是说都……”她顿了顿,“都搞定了么?”
“是都搞定了。”陆昇旁边一个汉子道,“就是忘了,外面还有一个畜生。”
“那还愣着干嘛?”陆璇不悦,“还不快去让它闭嘴!吵成这样,是想把邻居都引过来么?”
汉子连忙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那狗叫声就戛然而止。屋外静悄悄的,再听不到任何动静,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众人的幻听。
浅也握紧了拳头。
陆璇回头,笑眯眯地看着她和周令祎,“好了。咱们如今饭也吃了,落脚的地方也找到了,明儿一早还得接着赶路,不如就早些回房,休息吧。”
浅也问:“你和我睡一间?”
“是啊。总共就咱们两个女孩子,你不和我,还能和谁啊。”
浅也不说话了。
周令祎慢条斯理道:“我是很想休息,不过……”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腿,“主人家说给我拿跌打损伤药的,却突然去了别家借宿。这晚上没有药,我怕是睡不着呀。”
“周公子不用担心。”陆璇承诺,“药,我一会儿就给你送过去。”
“哦?”周令祎舔了舔嘴唇,“那我就在房间里恭候大驾了。届时,璇儿可一定要来。”
璇儿可一定要来。
陆璇看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而另一边,目睹两人眉眼官司的浅也,默默垂下头,望着脚边四个木制桌腿,心里暗下决心,今晚,务必要有所行动。
夜凉如水,雾霭阵阵。
不同于前几晚的露宿野外,此刻终于睡到床板的浅也“扑通”一声倒在被褥上,歪头,打量着满屋陈设。
这是一个相对而言比较狭窄的空间。除了标准的几件家具外,再无其他多余物什。居中的桌台上摆着一面女人用的菱花镜,镜子反射,照出雕花的窗户,窗子也不知什么原因被封死了,只能透过缝隙窥到屋外的憧憧人影。
看到这些人影,浅也轻轻叹了口气。
她是想“有所行动”的,可进了这间房,她就发现,现实情况总是不尽如人意。姑且不论这房间只有唯一的一扇门,光是外面那些轮班守夜的大汉,就叫她一个头两个大。
现在她有点明白陆璇他们为什么要杀死这家人了。毕竟,大家分散开来很容易出纰漏,索性鸠占鹊巢,一伙人聚在一起……这样,即便出了什么差错,陆璇父女也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怎么办?
躺在床上,浅也脑子转的飞快。这伙人根本就是土匪的作风,自己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了,还有一个疑似反水的周令祎——难道真的只剩晚上挟持陆璇这条路了?
不、不行。她几乎立马就否定了这个想法。虽说陆璇是陆昇的女儿,可倘若这个父亲没那么在乎女儿,不管女儿死活的话,那么,即便自己挟持了陆璇,也没什么用。
不仅没用,还容易暴露自己,打草惊蛇。到那时,恐怕自己就不是现在这个待遇了。对方很可能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宰了自己……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屋外的人声也越来越小,到得最后,几乎听不见。屋内最后一截蜡烛已经全部燃尽,黑暗里,唯有浅也的一双眼睛黑得发亮,一眨一眨的,闪着灼人的光芒。
奇怪。她摸黑坐了起来。陆璇怎么还没回来?都什么时辰了?
她又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下床,蹑手蹑脚走向门口。
不管了,先瞧瞧外面是什么情况。
近了、离大门越来越近了。
她趴在了门缝上。
屋外虽然没了声响,可当她从门缝里偷偷往外瞧时,不出意外,还是看到了两个临风而立的壮硕黑影。
此刻这两个黑影守在院子最易守难攻的位置,双手抱胸,双脚大开,眼观六路,耳听四方,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注意。
……唉。
看到这一幕,她顿时熄了仅有的一点侥幸,蹑手蹑脚又爬回了床上。
还是以不变应万变吧。
就这么眼睁睁地躺着、等着,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偌大的院子里响起了一阵细碎的□□。
咦?
什么声音?
她一个激灵,忙竖起耳朵,仔细去听。只是听着听着,她的表情就变得微妙起来。
不——是——吧——
仿佛在回应这三个字,下一刻,那□□的女声就加快了速度,加大了音量,一句比一句*,一声比一声肉麻,婉转吟哦,断断续续,直听得人张口结舌,面红耳热。
“我靠。”浅也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在此之前,她一直紧张忐忑地等待着陆璇回房,企图跟她谈判。可现在,事情的走向却叫她哭笑不得。
这算什么?
奸男恶女的深夜春宫秀么?
还叫得这么□□、这么夸张,恨不得整个院子都听到,他们是真不怕被这家冤死的主人索命啊,也太不要脸,太无耻了!
不过,如此一来,她也能肯定,周令祎是真跟陆璇有了一腿,也真不能信任了——想到这里,浅也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如果,如果这厮把什么都告诉给陆璇,自己还有活命的机会么……
“啊——啊——!!!”
外面又是一声尖叫,这次,还听到了一点颤颤的哭音,可想而知,那对□□中的男女玩的到底有多疯狂。
“……”阿弥陀佛,此情此景,让她怎么继续思考逃出去的对策?!老司机不脑补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呜——呜——!!!”女声竟然呜咽起来。
好吧,你们牛。
她无语地闭上眼睛。不管怎么说,至少自己今晚是不会有性命之忧了。不如当个摇篮曲,努力睡觉休息。明天的命,明天再挣吧!
睡觉睡觉!
第二日,天微微亮,浅也就听到了外面来回的脚步声。
她一骨碌坐了起来,刚收拾完自己,房门就被人重重推开。只见陆璇容光焕发地倚在门口,笑盈盈道:“周妹子,快准备准备,咱们要上路了。”
“现在?去哪里?”对方既然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她自然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当然是去跟你相公汇合。”陆璇的一句话让她心跳加速,“你哥哥都告诉我了,你们兄妹俩接下来的去处。听你哥哥说到你有相公的时候,我着实惊讶了好一会儿呢。”
她勉强一笑:“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心里却在想,怎么回事,他们在玩什么把戏?
“是啊。你哥哥现今重伤在身,动弹不得,你又是一介女子,怎么照顾得来?少不得要拜托我们了。另外……”
她跟着陆璇来到屋外。当看到满院只剩下周令祎和四个陌生大汉时,心里一动,好像知道陆璇要说的“另外”是指什么了。
“另外,我爹因为有别的事,要跟我们分头行动,所以就剩我们这几个人了。路上倘若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望你多担待。”
“怎么会。”四个我都嫌多。她接道。抬头,看着人群里满面春风的周令祎,再想到陆璇刚刚那番话,不由眯了眯眼。
所以,陆昇他们干吗去了?好好的,为什么要兵分两路?
不过显然,陆璇并不打算告诉她。
等一行七人离开农户,再次上路的时候,外面已经是旭日东升。
因为动身的比较早,当路过隔壁几户人家的时候,他们多数还没有开门,只能偶尔看到一个早起的妇人在院子里干农活。见到他们七人,那农妇先是一怔,继而亲切地打起招呼,问他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浑然不知这伙人昨晚对她的邻居干了些什么。
很快,他们就将那几户人家甩在了身后,走上了一条荒无人烟的小道。
日头下,浅也和陆璇走在前面,周令祎被两个汉子用板车拉着,跟在后面,虽然道路凹凸不平,他却很有精神,时不时地还跟陆璇打情骂俏,衬得一旁的浅也愈发沉默寡言。
“你这人,好没意思,我不跟你说了!”陆璇啐了一口周令祎,转头看到浅也,眼珠子一转,不知想到了什么,笑道,“周妹子似乎很安静,这一路上都没听你说过多少话。”
“哦。”浅也一下子回神,“我比较认生,再加上哥哥又受了伤,我心情不好,就不太想讲话。”
“嗨,你担心他?你没见到这一路上他笑得比谁都欢么。我瞧你呀,才不是担心他,而是想自己的相公啦!”
话题说到这里,自然而然就被陆璇引到了浅也的“相公”身上。
陆璇问,“哎,周妹子,你跟你相公是怎么认识的?”
不是通过你么。
她咳嗽一声:“就是普通的认识。出来了,遇到了,然后就在一起了。”
“我听说,你们是玉坠定情?”
她笑了笑,“又是听我哥哥说的?他这人,就喜欢胡说,你可别当真。”
“是么。可他告诉我,你们定情的坠子,跟他送给我的这个,原本是一对儿的。”陆璇拿出怀里的牡丹坠,晃啊晃的,“这……应该没骗我吧?”
浅也看了一眼周令祎。后者此刻含笑听着她跟陆璇对话,见她望过来,微微扬眉,从容自若的神态,竟没有半分心虚。
她收回视线,心里酝酿了一下,摆出一副困惑的模样:“一对儿?可我怎么记得,是有三个。”
“……三个?”陆璇一呆,后边的周令祎同样也是一呆。
“是呀。”无视陆璇和周令祎的表情,她自顾自说道,“我哥哥一个,我相公一个,还有一个,在我弟弟身上。哦,当然不是亲弟弟,是我认的义弟。他叫厉阳一,虽然才十三岁,却十分聪颖机智。等跟我相公汇合了,我带你去见见他?”
陆璇没反应。
“陆姑娘?”浅也叫了一声。
“哦……好、好呀。”
陆璇答应着,眼睛却下意识地看向周令祎方向。怎么回事?不是说只有两个坠子的么,怎么又变成了三个?
接收到陆璇的视线,周令祎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在对上浅也挑衅的眼神后,全部化为了苦笑。
背叛我是吧。
浅也冷哼,高傲地扭过头。哼,我离间你们,混淆视听,看这女人还敢不敢完全信任你!
天上几只乌鸦飞过,地上行人默默无言。
经过这一遭,陆璇显然没心情再套浅也话了,简单敷衍了几句,就找机会走向周令祎,准备与他“深谈”。
见周令祎终于不再是先前那副惹人恨的样子,浅也心里不由一阵暗爽:怀疑吧,加油怀疑吧,我看你们能好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