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卿顿了一下,“那就让夫人好生休养,进宫之事本帅另作安排。”
“卑妾代夫人多谢大帅体恤。”
萧容在心里腹诽,什么另作安排,不是早已安排好了吗?方才陈妾媵瞟来一眼,就说明她已经知道大帅决定带谁入宫了,那么魏荷语必定也得到了消息。
要说受惊过度,也应是夏如璎、月眉和巧如才对,魏荷语当时根本都没见到那些惨象,何来受惊过度一说?看来她是得知了穆卿此番进宫的安排,不愿意再一同去,显得降低了她夫人的身份,又不敢闹脾气直说不想去,所以才随便找个理由推脱了。
萧容不由得感叹,身在这大帅府内还真是累,即便千万般不情愿都得去做足表面功夫。
陈妾媵的到来,使得之前还情真意切的赵妾媵有了几分慌乱,她眼神飘忽着,似乎在做着艰难的决定。按理来说,魏荷语能证明她的清白,那么陈妾媵也是会帮着她说话的,而她非但没有立刻向陈妾媵求助,反而独自慌了神,这让萧容有些不明白了。
陈妾媵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赵妾媵,蛾眉微挑,露出微微惊诧之色,“赵妾媵可是犯了什么事?”
穆卿指着地上的那块香料,冷声道:“陈妾媵,请将这块香料带去给夫人,问问她这是不是吕妾媵送给赵妾媵的。”
萧容还真是服了穆卿,这大半夜的,夫人又对外称受惊过度,穆卿这样兴师动众,非要立马查明这件事,不就等于惹得整个大帅府的姬妾都将她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吗?还嫌如今想要迫害她的人不够多吗?
穆卿这话一出,紧张的不止是萧容,更是跪在地上的赵妾媵,她抬起眼来瞟了瞟陈妾媵,又怯生生地垂下去,似乎很惧怕陈妾媵。正在萧容疑惑之时,陈妾媵开了口:“大帅,当时卑妾也在场,这香料的确是吕妾媵送给赵妾媵的,卑妾是亲眼所见。”
萧容暗暗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个吕妾媵还真是人人得而栽赃之,本来她还对之前陷害吕妾媵的事怀有一丝的愧疚,如今也荡然无存了。似乎但凡出了大事,穆卿一追究下来,大家就理所当然地将矛头指向了吕妾媵。萧容心中一愣,大帅府内这样的风气不会是她带起来的吧?
但是,萧容对吕妾媵是没有丝毫同情的,这是人心所向,也并不是全无道理。吕妾媵生性嚣张跋扈,喜怒形于色,即便不被他人陷害,吕妾媵今后也指不定会挖一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陈妾媵这话一出,赵妾媵就哭得更加凄婉了。
萧容想着,现在吕妾媵恐怕正欲入睡吧,躺在软床上的她怎么也想不到,赵妾媵和陈妾媵正抬了好大一桶脏水,淋漓尽致地往她身上泼去。
穆卿很快下令:妾媵吕氏,跋扈乖张,不尊妇德,心狠善妒,败坏门风。屡教不改,本帅决意罢黜,幽禁内室,如若再犯,休黜出府!
萧容听到这儿,心中一阵热一阵冷,原来这样就可以被休黜出府?她惊喜地侧过脸去,却见到穆卿冷峻的侧脸,是那般绝情,令她顿然生寒。
尘埃落定,陈妾媵轻轻抽开嘴角一笑,转身离去,赵妾媵拜了一拜,抹着泪随着陈妾媵而去。
萧容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大帅,这样的惩罚会不会太重了?吕妾媵再怎么说也是大帅宠爱的姬妾,罚在她的身上,痛在大帅的心里,不如小惩大诫,给吕妾媵一个警告便是了。”
穆卿侧过脸来,抽嘴苦笑,“容儿如何能瞧出来本帅宠爱她?”
萧容愣住了,穆卿宠爱吕妾媵,常常让她侍夜,这府上人尽皆知。他如此一问,是想得到怎样的答案呢?
正在萧容琢磨着该怎么回答的时候,穆卿眉眼带笑地望着她,“过来。”
萧容心中惊了一下,她望着穆卿,不明白他这是想做什么。身后的巧如和月眉立马埋下头退后了几步,这使得萧容更加窘迫。
见到萧容不动,穆卿皱了皱眉,“过来,没听到?”
萧容咬了咬牙,只得硬着头皮起身走过去,心里却想一巴掌把穆卿打飞。可他却得寸进尺地敞开手臂,道:“坐上来。”
萧容难为情地望了望屋子里的其他奴才和丫鬟,然后定定地立在那儿不动。
穆卿扫了一下屋内的人,“你们都退下。”
看着他们离去,萧容只想伸手逮住他们,可最终还是只剩下她和穆卿在这房内。
“坐上来。”他又开了口。
萧容知道逃不过,反抗只会将他激怒,只能强压住心中的厌恶感,轻轻坐上去。现在好不容易能沾上南宫容儿光辉,让穆卿不再折磨她,欺凌她,这样的关系,必须要好好维系。
穆卿的手揽住她的腰身,唇贴上她的侧脸,嗓音低迷,“这才是宠爱。”
萧容的心猛地一抖,这样酥麻的触感,这样缠绵的情话,他不会已经神经错乱地以为现在抱着的人就是他的南宫容儿了吧?萧容将脸微微地向后撤,穆卿却毫不死心地向前欺过来,手臂上的力道也加重了。萧容心都快跳出来了,再这样亲昵下去,下一步岂不就是和他行夫妻之礼了?以前他的确说过很厌恶她,也不屑碰她,可是如今他思妻如狂,已经精神失常,萧容不敢想象接下来会是什么,只得紧紧地咬着下唇,不去看穆卿。
“倾慕本帅应该是这副表情吗?容儿你是欺骗本帅,还是在装羞涩?”穆卿的声音中已经带上了怒气。
萧容暗叫不好,只得微微颔首,尽力扯出一丝笑来。心中又疑惑起来,这穆卿此时说话有条有理的,不像是精神恍惚之人啊,在他眼里,现在抱着的到底是南宫容儿,还是他的萧媵侍?
萧容很想一掌推开他,然后大吼一声本姑娘不是你的亡妻,要是那么想念你的亡妻,可以选择悬梁自尽、举身赴池、绝食而亡,甚至可以一头撞死在墙上,那样就可以立马去和你的亡妻相见了!
但这些畅快淋漓的话她只能在心里过一遍,说出来的却是:“大帅,今日忙碌于香料的事,都累坏了,明日还要进宫去,不如早些歇息吧。”
穆卿轻抚着她黑亮的发丝,柔声道:“容儿是不是吓坏了?以后想搬去哪儿住?”
“大帅,奴婢就和夏妾媵挤一挤吧,等到房间清理好了,再搬回去就是。”萧容强笑着说,她可决不能让穆卿说出搬入揽月阁之类的话来。
穆卿思索了一下,道:“也好,只要容儿喜欢就好。”
萧容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尽管依然带着那个令她毛骨悚然的“容儿”两个字。
萧容一次又一次地在心里确定一件事,穆卿对他的亡妻简直到了铭心刻骨的地步。她甚至在想,南宫容儿刚离世的时候,穆卿是怎么熬过来的。那一定是一段极其昏暗的岁月,日月无光,天地晦涩,就好像她当初得知窦天情的死讯之后一样。
想到这儿,萧容突生一念:穆卿说不准也曾经想过为南宫容儿殉情,就如同她当初那样!
她对窦天情只是单恋便能如此,那么两情相悦却天人相隔,那是多么悲哀的事?想象着穆卿拔剑欲要追随爱妻而去的样子,还真有几分侠骨柔情的模样,这样看来,倒也不觉可憎了。
但是穆卿总能立马摧毁萧容在心中好不容易为他建立起来的好形象。看着穆卿悠哉地脱下衣衫,踏进浴桶之中向她招手的时候,那种侠骨柔情的殉情模样瞬间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淫邪和放浪。
她背过身去,“大帅,奴婢之前已经沐浴过了。”然后不再理会身后的穆卿,径直走向床铺褪下外衣躺上去,被子一捂,全然累极而睡的模样。
良久,水声响起,穆卿似乎出了浴桶。萧容将自己死死捂住,一动不动地听着他的动静。可无论她如何屏息凝神,这房内就再没动静,好像方才一阵水声之后,穆卿就消失了一般。萧容心里打着小鼓,揣测着被子外是什么情况,穆卿不可能离去,因为没有开门声,那他难不成还在桶中沐浴?
终于在良久的对峙之后,萧容的心动摇了,她微微侧了一下身,想撩开被子探出头来看看,却在抓着被子的一瞬间又犹豫了。穆卿惯会打心理战术,决不能就这么轻易上当。她紧咬着唇,默默的等待着。可是越是这样,她就越焦急,终于忍受不住掀开被子来,带着豁出去的决心。
果不其然,穆卿就在床边直直地瞪着她,脸上还带着几许得逞的笑意,“容儿这是在和本帅捉迷藏吗?”
萧容干笑一下,顿时觉得好像双方智商都不高的样子。可是她立马打消这个念头,因为穆卿一笑之后,又浮现出阴冷的神情,如同凛冽寒风一般刺骨,“你笑得很假。”
他冷冷地说完,就翻上了床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