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又一个瓷盅碎裂在秦天河的面前。
“你怎么答应我的?怎么答应我的!秦天河,”陆氏带着泪,却是咬牙切齿的带着恨极的模样,“我真恨。我怎么就那么信你。我答应收你那几个儿子便罢,你却将那‘女’人也带回来,你想怎么样,你想怎么样!秦天河。”
“你……听我解释……”
一个晚上,秦天河将这句话说了无数遍,陆氏却一次也没让他把话说完。
这次也一样。
陆氏冷笑一声,嘶吼着打断他的话,“解释?还有什么好解释?秦天河,你狠!你想让我把脸往哪搁?你要让我安乐候府的脸往哪搁?我堂堂一个候府嫡‘女’,当初怎么就眼瞎跟了你!没有我,哼,秦天河,你现在也不过是哪里的泥‘腿’子!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秦天河一直想对陆氏忍让,毕竟是他的过错。
可陆氏反复念叨这句话,也‘激’起秦天河几分‘性’子,他“蹭”的站起身,冷笑,“这么说,我还真不敢再沾夫人的光!明儿我就写了折子,向皇上请罪,告老还乡罢了!”
秦天河边说,边就要往外走去。
“你敢!”陆氏发疯似的吼了一声,上前拽住他的衣袖,对着他猛捶,“你想去哪儿?话还没说清楚呢!”
秦天河极为不耐心的用力将手从她的手中‘抽’出来,陆氏不放,拉扯之中,只听得“嘶啦”一声,陆氏竟扯下他的半截袖子来。
看着手里的半截袖子,陆氏自己也愣住了。
守在外间的丫环个个低眉垂目,噤若寒蝉。
陆氏的脾气大家都知道,谁敢进去劝?只当作未听见罢了。
又见里面闹成这样。‘玉’嬷嬷只得赶紧打发人去请小姐们来,只有陆氏嫡生的小姐们或许还能劝一劝。
秦天河气得浑身发颤,“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你堂堂一品夫人,这等行径,与个泼‘妇’何异!”
一句话又勾起陆氏的心头火,扑上去对秦天河又撕又打,“好啊,好啊,我是泼‘妇’。就那‘女’人温柔!你不想想,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真无理取闹!”秦天河忍无可忍,伸手将她用力一推。陆氏跌倒在‘床’边。
秦天河甩手离开,往书房换了身衣服后,出‘门’往安乐候府而去。
见秦天河出‘门’,‘玉’嬷嬷才敢带着丫环们上前来劝。
陆氏扑在‘玉’嬷嬷怀里,嚎啕大哭。
她与秦天河夫妻多年。一向相敬如宾,就算有什么口角,秦天河也是温柔的小声哄着,这样对她动手,却还是第一次。
都是那个‘女’人的错!
陆氏边哭边恨恨的想。
“要不,咱们回候府吧?夫人。”‘玉’嬷嬷搂着陆氏。心疼的说,“候爷和夫人会给咱们作主的。”
“是啊,走。咱们走!回候府。找我爹娘评理去!”陆氏抹把泪,站起身来。
‘玉’嬷嬷忙唤进几个丫环,伺候陆氏洗脸,再换了身衣裳,正要出‘门’。遇着瑞璇、瑞瑶匆匆而来。
和往日一样,瑞瑶在前。瑞璇在后。
这是陆氏的双胞胎‘女’儿,瑞璇虽是姐姐,却不如瑞瑶有主意,也不如瑞瑶一般风风火火,所以凡事总跟在瑞瑶的后面。
瑞瑶一进‘门’,便往屋里扫了一眼,蹙起眉,道,“母亲,再怎么说,你是尚书府的当家主母,这样撒泼取闹,成何体统?难怪爹爹会那么生气的弃你而去。有什么话,不能好好儿说么?”
瑞璇则过去搀住陆氏,担忧的问,“娘,这是怎么了?爹爹,他……去哪里?”
陆氏抹把泪,拍拍瑞璇的手,对着瑞瑶冷笑,“你总站在你爹一边,你知道你爹做了什么事儿么!啊,你了不起,我若不闹,我又如何忍得下这口气?你爹,你爹……将那‘女’人都一并接回来,当初他答应过我什么?如今又做了什么,我……呜呜……”
陆氏话未说完,不禁悲从中来。
瑞瑶脸‘色’一变,“这事果然还是发生了。可你这般一闹,本来占着的几分理,都被你闹没了。你还不让我来。”
瑞瑶心里不免有些后悔,她也是太大意。陆氏着人让她们不要‘露’脸的时候,她没有多问上几句,还以为只是陆氏要给刚来的婆母一个下马威。
却没想到竟闹出这事!
“当初我怎么跟我说?我说不让你答应爹爹去接以前的儿子,虽说是外公的主意,可你才是尚书府的正室夫人,你死活不答应,外公又能说什么?顶多骂你几句不孝,最后还不是得站在你这边?没有儿子又怎么样?咱们招赘入户便也是了。
瑞旋面‘色’一红,嗔道,“阿瑶,这话说的什么!”
“又没有外人,不过‘私’下说说。我说的错了么?我说过几次,娘若生不出儿子,招赘才是正话,娘偏不信。你们不想想,即便皇上的新政,收缴咱们的重税,那又如何?爹仍是一品尚书,外公还是安乐候,朝廷能少得了咱们什么?外公也不知怎想的,会应承爹爹此事。”
瑞瑶的脸上出现几分疑‘惑’,不过并没有再深究下去,而是向陆氏继续说道,“娘,那几个儿子,娘当真以为,接进京里记在你名下,就会变成你的儿子奉养你么?”
陆氏抹泪,“我能怎么办?偏我自己生不出儿子来,那几个也不争气。像我这样的,谁家的不是把庶子收在房里?招赘,还不惹人笑话?再说,不管怎么说,我是正室夫人,他们来了,不得喊我一声娘?”
瑞瑶冷笑,“娘的算盘打得真好!庶子?娘,那几个能算是庶子么?再说了,您不想想,那几个都己经不是无知孩童,又养在乡下,想以孝字相‘逼’,以名份相胁,娘,你以为可行么?若是可行,为何没见着跟爹爹一起回府?当初爹爹怎么说的?”
“你爹……他跟我说好的,我……”陆氏哽咽的说不出话。
“当初我说,娘偏不听,说什么信得过爹爹,听外公的主意。如今呢?却又闹得这般模样,这不是把爹爹往外推么?娘别忘了,凡事有先后,那个‘女’人,是爹三媒六聘娶进‘门’的,早了娘十几年。即便现在休去,那‘女’人若闹起来,娘以为,谁占着几分理?”
一席话,说得陆氏哑口无言,低头垂泪。
瑞璇忙扶着陆氏往‘床’边坐下,接过‘玉’嬷嬷奉上的茶水捧给陆氏,向瑞璇道,“这都是前话,现在说了也没用,你快想想法子才是正经。”
瑞瑶扁嘴,“这话我跟娘说了几遍,你们偏不听。这会子,事儿都闹成这样,人都来了,又问我来要什么法子?”
瑞璇听了却是一喜,这个妹妹的‘性’子她知道,能这样平静的说话,说明己是‘胸’有成竹的。
“有法子快说罢,娘都急成这般了,你快别再闹小‘性’子,卖关子,以前就算是我错了还不行么?”
瑞瑶这才面‘色’稍缓,道,“这时候宵禁,爹八成是去候府找外公去了。事情闹成这样,爹首先要解释的人,是外公。”
瑞瑶看一眼陆氏,“所以我说,娘,您急什么呢,静观其变不是更省事儿么?您是候府嫡‘女’,您的事儿,外公总不能不管。外公那一关,爹就未必过得了……不过,说来也怪,”
瑞瑶说着便又蹙起眉头,将左手食指葱管般的指甲放在嘴边轻咬。
每每她心里有难处的时候便有这个小动作,所以这时屋里的人也不说话,静静的看着,等她再说话。
瑞瑶垂下手来,还是摇头,“我想不通,爹为什么要带回那个‘女’人来,替自己找麻烦。爹可不像是会儿‘女’情长的人,不然……娘,爹可说了什么?”
陆氏想了想,摇头,神情‘迷’茫,“什么……也没说。”
瑞璇脸上现出无奈的表情,“是娘没给他机会说罢?”
陆氏便有些讪讪的。
“不管怎么说,那‘女’人就是个祸害,留不得。”瑞瑶的脸上出现决然之‘色’,向‘玉’嬷嬷道,“你去找两个无牵无挂的、得力的家奴,打扮成百姓模样,一早出城,这样……”
瑞瑶在‘玉’嬷嬷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才又‘挺’直身子,道,“事成之后,每人给银百两,还卖身契,放他们回乡。”
‘玉’嬷嬷面‘色’微变,还是轻轻点头,转身出去。
陆氏与瑞璇见她们这般表情,面‘色’也是微变,可不等她们说什么,瑞瑶便走过去,坐在陆氏身边,与瑞璇一样挽住她的手,道,“娘,您甭担心,一个乡野村‘妇’,不过仗着几个儿子,哼,还能妄想从咱们府里得到什么?”
陆氏这才面‘露’苦笑,轻轻点头。
“走吧,娘,姐姐,梳洗一番,咱们一起回候府。”瑞瑶站起身来,道,“这事儿我还真好奇,去找外婆打听打听。您放心,娘,我就不相信,外公外婆还能让那‘女’人进咱们的‘门’!”
瑞璇便忙唤进丫环进来服‘侍’,将陆氏哭‘花’了的脸又补了些妆,和瑞瑶一起回屋换了身衣裳。
等洪福备好轿子,三人出‘门’的时候,天‘色’己大亮。
秦天河确在安乐候府。
对于秦天河这么早到访,安乐候也就有些意外。不过这么些年,早养成他处变不惊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