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有些气冲冲的走了。
不过,对于白十二的建议,最终还是采纳了。
生而为人,往往是稚子年纪,少不更事的年纪之时,行事最为“洒脱”,因为没有责任二字的年纪里,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一切完全就是遵从本心。
而年纪越大,肩上扛起的责任越来越重,掣肘越来越多,身上的枷锁也便越来越多,再想要率性而为,显然就没有那么大的勇气了。
作为皇帝,虽然看上去是九五之尊,天下最尊贵之人,但世上的皇帝,又有哪一个当真能够任性而为呢?
哪怕是被称为千古一帝的始皇帝,在继位之初,不还是仍旧要受制于秦国的诸多老臣,亚父吕不韦,乃至是自己的母亲赵姬。
所以,哪怕心中对白十二这种“打人专打脸”的做法十分不满,他最终还是同意了白十二的建议,暂时不去动玄武,留着对方作为诱饵,吸引宁王府上钩。
不过,在心里,他显然已经给白十二在“小本本”上记下了一趣÷阁:
左右你这小子是肯定想要求娶仙游的,到时候,哼哼!
心中愤愤的这般想着的皇帝却没有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从之前无比反感妹妹朱瑾萱与白十二搅弄到一起,演变成了想要以此为契机,来拿捏白十二了。
潜移默化的效果的确是十分可怕。
。。。
洪都府城。
宁王府。
宁王最近的心情很不错。
通过接连数日的不断威逼利诱,被抓住的那些谛听的探子,终于有人张嘴了。
也正是因为有这些人的口供,他才会派出府中诸多侍卫、家丁,以各种借口去到城中四处搜捕之前逃掉的那些漏网之鱼。
尽管他听到了城中那些官员已经上奏弹劾他的消息,但他却并不在乎。
作为宗室,这种弹劾他若是哪一年没有这种经历,估计京城紫禁城的那一位才会心中生疑,甚至派人前来调查。
自太宗皇帝继位却食言而肥,将自己这一脉扔到了这洪都府以来,两脉之间的明争暗斗就没有停止过。
所以,在知道了那些官员弹劾他的消息之后,他不仅没有收敛的意思,反而有些变本加厉。
按照“常规流程”,京城紫禁城的那一位的申饬圣旨应该还要一段时日才会送到,而在圣旨送到之前的这段时间里,他自然是可以更加变本加厉的进行搜捕行动。
只不过,玄武挑选出的这些谛听的探子,一个个的倒是真的滑不溜秋,哪怕有那些被抓之人的口供,这些天以来,也仍旧再没有半点收获。
‘想必应该都已经逃出城了吧。’
不过,没有搜寻到那些逃走之人的踪迹,对于宁王来说,却也并没有多重要,真正重要的,是那些被抓之人的口供。
。。。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有了一个缺口,在牢固的防线,也会很快崩溃。
对于被抓的那些谛听之人来说,同样也是如此,当有一个人因为各种原因张嘴吐露出了秘密,哪怕是简简单单的,只是他自己的名字,也很快就会让原本嘴硬的其他人张开嘴巴,在之后,一切就变得无比简单了。
不过三四天,汇总的口供便呈到了宁王面前。
一目十行的看完这些消息之后,宁王心中原本的那种期待感,瞬间便消失无踪了。
“呵,不愧是从北极天中分出去的,这谛听听起来与天衍门也并无太多不同,无非就是将人手精简了,而且只负责搜集消息这一件事罢了。”
令宁王心中的期待感迅速消失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谛听那听起来不同,但细细分析起来,与北极天,天衍门之间的组织架构,却并无太大的差别。
甚至是其中的人员都是如此,单单是抓住的几个人之中,就有不少自称原本是北极天中一员,是后来才被玄武选入谛听之中的。
而这无疑让原本想要李代桃僵,巧取豪夺,将谛听从玄武手中拿过来为己所用的宁王颇为失望。
天衍门的打败,尤其是东极天、中极天都已经彻底覆灭的现实,已经让宁王心中对天衍门这一套运作方式产生了根本性的怀疑。
所以,他才会对玄武一手建立起的谛听如此感兴趣。
不过,另一方面,谛听与天衍门之间组织架构相似这一点,却也让宁王从玄武手中将谛听拿过来为己所用的信心又足了几分。
毕竟这一套东西是他十分熟悉的,在解决了玄武这个唯一的阻碍之后,他很快就可以上手将谛听控制在手中,并快速的恢复谛听的活力。
他可是从那些被抓的谛听之人的口供中知道了,这些年来,谛听完全是玄武依靠北极天所获得收益一手“奶活”的,谛听本身完全就是一个用钱财去喂养,产出情报的机器。
而比钱财,扎根洪都府城近百年的宁王府,自然不是区区玄武这条宁王府豢养的狗所能比拟的。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看到了口供最后所记述的,这些最终张嘴吐出秘密的谛听之人,无论是级别最高的“通幽”,还是最最普通的“行走”,全都表示愿意臣服于他,为他效力。
这无疑说明,这些谛听之中的人员,几乎个个都是“有奶便是娘”的主儿,只要他能迅速的解决掉如今为谛听提供“奶水”的玄武,那整个谛听上下便会立刻投到他的手下。
既然已经了解了谛听的组织结构,清楚了其秉性,那剩下的,自然就简单的多了。
让玄武那条妄图上桌与他这个主人平起平坐的狗蹦跶了半年之久,也是时候该把其身上的狗皮扒下来了。
。。。
腊月隆冬。
因为小冰期的影响,哪怕是地处大江之南的洪都府,在这个一年中最寒冷的时节,也早已飘起了雪,一些小的池塘,更是早早的结上了一层不算太薄的冰,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如今更是已经能够供那些总角之年的贪玩少年们在其上玩耍了。
而也就是在这一年中最寒冷的时间里,一路紧赶慢赶的吴剑,花费了近一个月时间才终于赶到了洪都府城城门之下。
望着城门之上的洪都府三字,吴剑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让周遭冰冷彻骨的冷空气来让自己冷静冷静。
他这一路虽然耗费的时间不算太久,也没有遇到什么险情或突发情况,一路可谓是顺风顺水的赶到了洪都府,但在进入洪都府之后,他才发现,情况远比他之前所想的还要糟糕。
他原本还想要利用离开津门之前,玄武交给他的信物与密信,在进入洪都府城之前,先于谛听两江堂侥幸逃过宁王府抓捕的副堂主见上一面,从对方口中先了解一番如今具体的情况,以便有所准备再进入洪都府城之中,进而尝试与宁王府搭上线,试试能否进入宁王府,甚至是见到宁王本人的。
但在进入洪都府之后,他按照之前玄武给他提供的五处地址,跑了三个县城,一处镇子,甚至还有一座小村子,但看到的景象,不是早已楼去人空,便是早已改换了面貌。
其中在那座小镇,若非是他因为之前查看的三个县城的据点全都已经“旧貌换新颜”,让他心中早已察觉到不对,所以心生警惕的话,只怕直接撞上去的他,就要被明显是在守株待兔的敌人发现了。
而最后那座小村子的据点倒是没有人埋伏,但也在周围邻居的你一言我一语中,清楚的了解到,两江堂的人早在差不多一个月之前,也就是他从津门出发之前便已经消失无踪了。
情况远比当初他从玄武口中了解到还要糟糕十倍,乃至百倍。
没有了两江堂的协助,吴剑差不多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至于锦衣卫、东厂和六扇门的人。
先不说这三个衙门之中的人如今仍旧并不知道他的存在,以及他与白十二,与他们衙门之间的关系,就算是知道了,吴剑也不敢与他们之间取得联系。
毕竟,从两江堂直接消失无踪的情形来看,宁王府在洪都府中的权势显而易见,所以谁又敢保证,在他与这三大衙门的人取得联系的时候,会不会正好被宁王府的眼线看到呢?
就算没有,在他之后前去宁王府登门求见之时,又是否会调查到这些情况呢?
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以宁王府的权势和财力,想要收买一下附近的那些人还不是轻而易举。
所以,最终吴剑只能硬着头皮,在对洪都府城之中的现状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进了城。
虽然在城外接连碰壁,但在入了城之后,吴剑却还是有可以求助之人的。
点苍派的七长老贺吾。
按照白十二在他离开之前所说的那样,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贺吾是肯定会在洪都府城之中的。
虽然在其周围应该也会有不少宁王府的眼线在监视,但以贺吾的武功,以及点苍派诸多二代弟子的实力,还有点苍派与当初的南新知县,如今的洪都知府黄祥符之间的那一层关系,宁王府的人也不敢太过猖狂,所以,还是有机会避开宁王府的眼线,与其见面的。
不过,当吴剑从行人口中打听到了如今点苍派在洪都府城中的情况之后,他却主动收敛起了这个想法。
倒并非是他看不上点苍派在城中的势力,觉得对方并不能给他提供什么帮助,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如今点苍派在城中的势力实在是太过繁盛,才使得他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有着破格升任洪都知府的黄祥符做靠山,再搭配上点苍派本身就不俗的实力与名望,以及那些衙役、捕快们争相将子侄送入点苍派的经历,如今的点苍派在洪都府城中,可谓是“正当红”。
若是吴剑只不过是去求人办事,那这种情景,自然是求之不得。但对于不希望被任何人看到自己的吴剑来说,人多眼杂之下,难免会被有心人看到并记住自己的样貌。
到时候,宁王府对他进行调查的话,难免不会露出痕迹,进而坏了计划。
所以,在远远的看了一眼点苍派的分阁如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景象之后,他只是就近寻了个卖汤饼的小铺子,坐下叫了一碗汤饼下肚后,便掉头离开了。
。。。
在吴剑抵达洪都府城的时候,与他一同出发,不过却是从洪都府城出发的一行五人,也恰好抵达了京城。
而这一行五人,自然便是宁王派出的死士。
对于矢志夺回属于宁王一脉一切的历代宁王来说,豢养死士自然是很有必要的。
而在宁王做出决定要解决掉玄武这条不听话的狗之后,豢养多年的死士,自然便是他的首选了。
虽然看上去使用自己府上豢养的死士去刺杀玄武,是一种有些愚蠢的做法,毕竟,江湖上杀手、刺客如此之多,只需要花费些许钱财就可以雇用不少实力不俗之辈,既快捷,又安全。
但其实,这是一条悖论。
在这种情况下,其实反而是让自己豢养的死士出动,才是最最安全、稳妥的做法。
看上去花钱雇用杀手与刺客十分安全,但若是这些杀手、刺客失手且不幸被擒获了,那终归是能够沿着踪迹找到他的身上的。
无论换多少个中间人,经历多少道看似严密的程序。
无论有多么小心翼翼,无论任何事情,只要有人参与其中,终究还是会留下踪迹的。
而死士虽然乍看上去十分不安全,十分有可能会暴露他的身份,毕竟中间没有任何“缓冲”,从死士那里就可以直接牵扯到他的身上。
但死士,死士,这名字却并非是胡乱起的。
相比起那些被雇用的杀手与刺客,豢养多年,忠心耿耿的死士只有成功与身亡两种结果。
所以,哪怕是失败了,也只会留下几具尸体而已。
在没有任何可以指向宁王府的证据的情况下,就算是有人猜到了,又能如何?
当然,这一切的考虑,宁王是从派去刺杀之人在刺杀之前就被官府发现踪迹并发生战斗去思考的,至于真正要刺杀的对象玄武,无论他派去的是谁,无疑没有半点差别。
毕竟,在如今这个时候,玄武若是侥幸从刺杀中逃得一命,显然有且只有他这一个怀疑的对象。
这是完全不需要证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