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皮匠曾经跟我说起过,当年他做学徒的时候,进鞋铺拜师学艺,先要拜传说中的靰鞡鞋铺的祖师爷孙膑,然后才能拜师,这是行内的规矩。学徒早上起来要手勤眼快会来事,先要学会收拾铺子,然后才能跟着师傅学刮皮子,刮皮子的时候要用“大铲”,先把皮里子上的肥肉刮去、拉平,然后才是下剪取皮,做靰鞡鞋先要练手指和手腕上的劲。靰鞡鞋不分左右脚,但手活一定要用单线别褶,别一针透一个。上脸别褶这些都是比较讲究的工艺。皮子熟完俗称“白皮桌”。做靰鞡鞋的皮子要用谷草熏,东北的谷草,经霜梗硬、叶厚,点燃后烟大。用谷草熏完以后的牛皮干温适度,抹拉得体,才能用来缝制靰鞡鞋,讲究上针不抽不走,拿完褶、上完脸,还要在后跟上钉两个扁钉,以便走起路来往后“沙”,这样走起道来才能抓地稳。靰鞡鞋的鞋底很软乎,冬天走在雪地上不起“丁脚”。(丁脚是指鞋后跟上冻起的冰土疙瘩)。北方气候寒冷,冬天在野外打猎的人,最怕鞋子下边长“丁脚”,长了“丁脚”走起路来会打滑,抓不住地。而穿靰鞡鞋就不会打“丁脚”不累脚脖子,更不勒脚趾头。又由于鞋里塞进了足够的靰鞡草,脚套在里边,又暖和、又舒服、又宽松、走起来不累还不长脚气,最适合在野外长途奔走狩猎。
在东北民间,靰鞡草是老百姓最看重的一宝,每年秋天的时候,靰鞡草就会由绿变黄,渐渐干枯,此时,每家每户都会上山割靰鞡草拿回家备着,靰鞡鞋由皮革制成,有牛皮、猪皮、羊皮几种,皮革治好后都比较硬,直接穿上走路会把脚磨坏。所以需要缝制“靰鞡药子”。“靰鞡药子”一般用几层棉布缝制而成,形状做成长条形。穿靰鞡鞋的时候,先放靰鞡药子鞋底、鞋帮和脚之间都由靰鞡药子隔着,靰鞡药子放好后比鞋还要高出十多厘米,而高出的这部分最终要和裤腿绑在一起。靰鞡草比较硬,不能直接放在鞋里。为了把靰鞡草制作成需要的效果,每家每户会制作一把乌拉锤子,锤头是圆木的的一小段,锤柄的形状是前细后粗。靰鞡锤砸靰鞡草还需要一个砸草的大石头,一般都是到河里找那种比较大的光滑的河卵石,光滑的石头用来砸草就不会把草砸坏。有了靰鞡鞋、靰鞡药子、靰鞡锤子、靰鞡草、砸草石就可以穿靰鞡鞋了。提前把乌拉草放在砸草石上,用靰鞡锤砸,把草砸软,一次不能砸太多,要把靰鞡草砸软但不扎手,放在旁边备着。开始穿的时候,先把靰鞡鞋准备好,鞋带放松,然后把乌拉药子垫在鞋里,保证脚和鞋之间都有靰鞡药子,靰鞡药子放好后比鞋帮高十厘米,方便和裤腿绑在一起。再用砸好的靰鞡草做成手掌大小的圆饼形二个,先放一片在鞋的前部脚掌下,把脚放进去后,在前脚的背面再放一片,然后在脚跟脚踝的部位放靰鞡草,哪些地方不够再单独放,最后靰鞡草放好后,把鞋带系紧,裤腿放在靰鞡药子里,把乌拉药子收紧,用细麻绳绑紧。靰鞡鞋就穿好了。
靰鞡靴子里塞满了晒干后厚实的靰鞡草,靰鞡草是东北地区特有的一种野草,乌拉草有三种:老牛筋、葫芦墩、小叶张。老牛筋长在两山中间的马路旁边,硬度最硬;葫芦墩长在阳面的山坡,顺着山坡向下长,硬度居中,小叶张长在平地的草甸子上,质地较软。用小叶张做乌拉草,不用砸,直接就能用。用老牛筋做乌拉草,要砸软才能用,用的也最久。靰鞡草是根连根草叶聚生的一种草叶,叶子呈三棱型,狭长而直立,长约五十厘米。它叶片的纤维坚韧而柔软,因此晒干的叶片也不会碎断,把它割下来晾干后再用木棒反复敲击,砸靰鞡草讲究“先砸根,再砸腰,最后砸草梢”,一把靰鞡草,要反复砸数十遍甚至上百遍,它的叶片才会形成如发丝一样的棉絮状,把这些乌拉草的棉絮铺到靰鞡鞋里,走路又轻快又保暖,是比棉花和皮毛都好的东西。冬天穿的棉鞋里由于棉花容易吸水,如果在冬天去林子里狩猎,在天寒地冻的雪地里走路时间长了,鞋的表面就会冻上一层薄薄的冰盖,即使穿着兽皮高腰靴子,在汗水的浸透下也会失去保暖的效果,而乌拉草既能吸收汗水又能在靴子里保持韧劲和柔软,还不会像棉花似的被黏在一起,所以走多远都能又轻快又保暖,我们一行人戴着厚厚的狼皮、狗皮帽子,穿着里外三层的皮氅,顶着零下四十多度的严寒向野狼谷方向进发。
接近中午的时候,我们一行人到了距离野狼谷还有十里的一片山坳,在这个山坳背风的一面几年前我父亲曾经建了一座木头楞子子屋,整个木屋都是用粗大兴安岭红松原木砍削后搭建而成,当年我父亲他们一共六个猎户用了十天才搭建好,这样的木屋既能在夏天上山采药的时候歇脚,也能在冬天打猎的时候留宿。院门外面的南面和西面下方对着一片地势逐渐下降的缓坡,缓坡下面有杂乱的灌木从,灌木丛稍远的地方是很大的一片樟子松林带,东面和北面背后是一处断崖,对整个木屋形成了天然的侧翼保护。
木屋里外一共六间,每个屋子里都用均匀的木杆子拼搭好两张木头铺子,木杆子上铺着厚厚的一层桦树皮,铺在木床之前还需要先把扒下来的桦树皮用水煮过后再晾干、反复揉搓后就变得既柔软又有韧性,桦树皮上面铺着不同的兽皮,人躺在上面既防潮还保暖。依南墙是一溜一米多高用小杆子搭的木架子,上边堆放着米面袋子和一些腌制好的兽肉,以备不时之需。屋子中间垒起了一个大火炉,从房顶伸到外面的木烟筒是用铲子剔除椴树内部没有完全腐朽干净的树身残留物,再用火燎过以后的空筒子椴树做成,烟囱一般长度在四米左右,烟囱筒子粗细在直径三十公分左右,选择椴木做烟筒主要是由于它木质细软,不容易起火苖,表皮木丝拧劲子居多,不容易出现裂纹。在原木搭建的墙体缝隙中间用拧成麻花劲的湿草沾上泥巴在里外两侧分别添充进缝隙里面,然后再在原木的外面抹泥、找平、涂面,直到整片木头和泥土干透混为一体为止,确保了屋里既不漏风又暖和。地上堆放了不少小臂粗细的木柈子和倒木的树桩子,木柈子一般都喜欢用“暴马子”树的树干和山槐木,因为它们的木质坚硬但不沉,劈出的木柈子也好烧,木桩子一般既结实还实沉,火苗虽然不太旺盛,但特别抗烧,木柈子和树墩子旁边还堆放着一大堆方便点火的松明子。
围绕着木屋周围,用将近三米高的粗桦木上部做成尖刺冲上,底部深埋进地下,沿木屋一圈夯实了三层保护尖桩。每层栅栏的间距相隔近一米,而且每层围栏中间在猎人都熟识的标记下埋设了三个大型兽夹,这样即使在睡觉的时候也能防备大野兽窜进院子里伤人,这种大型兽夹威力巨大,别说是狼,就是二百斤左右的老虎,五、六百斤的狗熊,腿都能被夹断。每层木栅栏中间都使用厚重的木头建造了木门,留下了一扇方便猎人进出的通道,人进入以后在里面用巨木顶死木门,封锁外面进入院子里的通道。我们进了木屋,生炉子点火做了点吃食,喝了点自己家酿的纯粮食酒总算把一路的劳累解了解乏。我和莫日根又对整个木屋栅栏前后左右进行了检查,兽夹也依旧完好,只是个别桦木桩子可能被路过的野兽碰过,有些歪斜,我们两个又重新对防护栅栏进行了一番夯实、加固和修缮。
等把事情都忙差不多我俩才回屋吃了点东西,所有人都歇息了一会,大概又等了一个时辰,我们商量派两个人先对野狼谷周边进行一番仔细的侦查,把狼群的数量和分布位置确认好,为下一步对狼群的围猎做好各项准备。我和莫日根被大家一致推举出来去侦察野狼谷的地形和狼群状况,我俩仔细检查了一下各自携带的猎枪和子弹,顺着去野狼谷的山间雪道就出发了,一个时辰之后,我们俩已经潜伏在野狼谷北侧的一处高坡之上,这里距离野狼谷底大约三里地,居高临下从这里能把整个山谷看得很清楚,而且不容易被狼群发现。我们不能过于欺前接近狼群所在的山谷,否则很容易被狼群中负责放哨的狼发现,放哨狼一般都会在离开狼群二里左右的地方担任警戒,而且狼群一般都在东、西、南、北四个方位派出哨狼承担巡视和警戒之责,一旦发现有人或别的野兽出现或靠近山谷附近,负责放哨的警戒狼就会用示警的独特狼嚎声紧急通知谷内的群狼做好防御和迎敌准备。